明远的指尖在手机屏幕上悬停,那条短信像毒蛇般盘踞在视线里。宁晓握住他冰凉的手:“我们先回医院找你父亲问清楚。”
暴雨拍打着车窗,雨刷器在挡风玻璃上划出急促的弧线。明远盯着后视镜里尾随的黑色轿车已经十分钟了——自从他们离开酒店,这辆车就像幽灵般黏在后面。
“有人跟踪。”明远突然转向岔路,轮胎在湿滑路面发出刺耳摩擦声。宁晓迅速掏出手机,调出地图:“前面码头区有警察局,我们...”
话音未落,一辆卡车从侧面撞来。安全气囊爆开的瞬间,明远扑过去护住宁晓。世界在尖锐的金属变形声中天旋地转。
意识恢复时,宁晓发现自己躺在充斥着消毒水味的房间里。这不是医院——墙壁斑驳发黄,天花板吊着刺眼的白炽灯。她的手腕被尼龙扎带固定在铁椅扶手上,对面坐着个戴金丝眼镜的男人,正在翻看她手机里的照片。
“李成儒?”宁晓认出了这张常在财经新闻出现的脸。李家现任掌门人慢条斯理地摘下眼镜:“宁小姐记性很好。不过我更希望你叫我...”他忽然用纯正的中文说,“宁叔叔。”
宁晓的血液瞬间冻结。她父母死于二十年前的吉隆坡酒店火灾,官方报告说是电路短路。
“看来席砚南从没告诉你真相。”李成儒滑动平板电脑,调出一段模糊的监控录像。画面里,年轻时的席砚南和林世诚站在“吉隆坡明珠酒店”的配电房前,时间显示是1998年7月16日凌晨2:17。
“那天晚上,席氏为了强夺我姐夫——也就是你父亲手里的港口批文,制造了这场‘意外’。”李成儒的指甲划过屏幕里幼年宁晓被消防员抱出的画面,“我姐姐当场死亡,而你父亲撑了三天才断气。”
宁晓的呼吸变得急促,记忆深处传来女人凄厉的呼喊声。她一直以为那是噩梦。
“为什么要现在揭穿?”宁晓咬破嘴唇维持清醒,“你们和李家明明是竞争对手...”
“因为席氏和李家本该是一家人!”李成儒突然暴怒拍桌,“当年你父亲和席砚南、林世诚是结拜兄弟!他们为了独吞跨国基建项目...”他猛地掀开西装,露出腹部狰狞的烧伤疤痕。
门外突然传来打斗声。李成儒刚掏出枪,通风管道就轰然塌落——姜瀛玉带着防毒面具从天而降,一个利落的肘击将他打晕。
“你...”宁晓看着姜瀛玉割开自己手腕的扎带,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姜瀛玉塞给她一把车钥匙:“码头C区7号仓库,明远在那里等你。”她顿了顿,“关于你父母的事...不全是真的。”
仓库昏暗的角落里,明远正用碎玻璃磨着手铐链。铁门吱呀开启的瞬间,他抄起生锈的铁管就要砸下,却在看清来人时僵住:“晓晓?”
宁晓用手电照见他血迹斑斑的衬衫,眼泪夺眶而出。他们同时开口:
“李成儒说你是他侄女——”“姜瀛玉说我父母没死——”
两声枪响突然从货架后方传来。明远拉着宁晓扑向集装箱间隙,子弹在金属表面擦出火花。借着月光,他们看见十余个持枪黑衣人正扇形包抄过来。
“那里!”宁晓发现头顶的货运轨道。明远托着她攀上钢架,自己却被流弹击中肩膀。鲜血顺着钢梁滴落,追兵立刻发现踪迹。
千钧一发之际,仓库所有照明突然熄灭。红外线瞄准器的红点如萤火虫般在黑暗中游移,随即被消音手枪逐个点射。有人打开了热成像仪。
“趴下!”明远用身体护住宁晓。一阵密集扫射后,重物接连倒地的闷响传来。灯光再亮时,二十多名全副武装的特警已控制现场,姜瀛玉握着冒烟的冲锋枪站在中央。
“国际刑警特别行动组。”她亮出证件,踢开脚边昏迷的杀手,“这些人都是‘灰鹭’的雇佣兵。”
明远强忍剧痛撑起身子:“灰鹭?”
“跨国洗钱组织,你父亲的老朋友。”姜瀛玉示意医护兵过来包扎,“1998年那场大火,真正目标是当时在酒店开会的东南亚反洗钱调查组。”她看向面无血色的宁晓,“你父母是卧底探员,火灾后转入证人保护计划。”
宁晓的耳膜嗡嗡作响。她突然想起小时候总有个阿姨带她去游乐场,那个女人右眼下有颗泪痣...和李成儒平板电脑里姐姐的照片一模一样。
“李成儒在利用你。”姜瀛玉递过一部卫星电话,“你母亲想和你通话。”
电话那头传来颤抖的女声:“晓晓?我是妈妈...”
三小时后,新加坡中央医院VIP病房。席砚南听完所有汇报,枯瘦的手指攥皱了床单。
“所以当年是林世诚泄露了行动计划?”明远给父亲垫高枕头,“那为什么...”
“因为我们都中了圈套。”席砚南剧烈咳嗽起来,“灰鹭真正的首领是...”病房门突然被推开,坐着轮椅的李成儒被保镖推进来,太阳穴贴着纱布。
“是我父亲。”他苦笑着举起遥控器,墙上的电视开始播放新闻:吉隆坡某豪华疗养院发生燃气爆炸,九十三岁的李氏集团创始人确认遇难。
姜瀛玉的枪口立刻对准李成儒:“你父亲假死二十次了。”
“这次是真的。”李成儒从轮椅上摔下来,吐出大口鲜血,“他刚派人...灭口...”监控仪发出刺耳警报,医生冲进来时,他死死抓住宁晓的手:“你母亲...小心戴玉佛...”
深夜的太平间走廊,宁晓反复查看母亲刚发来的加密邮件。附件里是份陈旧的任务日志,记载着“玉佛行动”详情——当年她父母负责渗透的,正是以翡翠贸易为幌子的洗钱网络。
“所有线索都指向这个。”明远举起从李成儒口袋里找到的翡翠吊坠,佛像背面刻着“AS1949”,“姜瀛玉说这是灰鹭最高层信物。”
宁晓突然僵住。她放大日志里的一张背景照片:1997年纪录片《南洋巨贾》拍摄现场,年轻的席砚南、林世诚和李老爷子身后,站着个戴玉佛项链的女人——那是如今新加坡住建部部长周维的夫人。
手机突然震动。未知号码发来段视频:宁晓母亲被绑在椅子上,身后墙上用血写着“交出硬盘”。明远立刻拨通姜瀛玉电话,却听到机场广播的背景音。
“抱歉,我得先确保...”姜瀛玉的声音断断续续,“...不是所有私生子都选择原谅...”
通话戛然而止。与此同时,电视跳出突发新闻:席氏集团承建的滨海度假村发生局部坍塌,已造成七名工人被困。
明远和宁晓对视一眼,同时冲向电梯。当电梯门缓缓关闭时,宁晓注意到消防楼梯口有抹熟悉的衣角——那是姜瀛玉常穿的香云纱衬衫花色。
而在他们看不见的监控室里,戴着玉佛项链的女人正删除所有电梯停运的指令记录。她对着耳麦轻笑:“诱饵已就位。”
电梯在急速下降,宁晓的手指死死攥着明远的衣袖。
“姜瀛玉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她的声音发紧,“什么叫‘不是所有私生子都选择原谅’?”
明远的脸色阴沉得可怕:“她在警告我们——她可能不是站在我们这边的。”
电梯突然“叮”的一声停在了地下停车场。门缓缓打开,外面一片漆黑。
“不对。”明远立刻按下关门键,但电梯毫无反应。
下一秒,刺眼的车灯骤然亮起,数名黑衣人持枪逼近。
“席总,宁总监。”为首的男人咧嘴一笑,露出金牙,“周夫人想请两位喝杯茶。”
明远挡在宁晓身前,冷冷道:“如果我说不呢?”
金牙男耸耸肩,枪口微微抬起:“那就只能抬着你们去了。”
宁晓的指尖悄悄滑进口袋,摸到了那枚从李成儒身上取下的翡翠玉佛。她猛地将它高举过头:“你们要的是这个吧?”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那枚莹绿的佛像上。金牙男的表情变了,他抬手示意手下别动,死死盯着玉佛:“你从哪里拿到的?”
“李成儒临死前给的。”宁晓的声音镇定得不像自己,“他说,只有我知道怎么解开里面的秘密。”
黑衣人们面面相觑。金牙男犹豫了几秒,终于咬牙道:“带他们上车!”
黑色轿车驶入一栋隐秘的滨海别墅。宁晓和明远被押进一间装潢奢华的书房,落地窗外是汹涌的海浪。
“宁小姐,久仰了。”
一个身着旗袍的女人背对他们而立,指尖夹着一支细长的烟。她缓缓转身,颈间那枚玉佛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周夫人。
“硬盘呢?”她开门见山。
宁晓冷笑:“你绑架我母亲,就为了一个硬盘?”
周夫人轻轻吐出一口烟,笑了:“你母亲是个聪明人,二十年前就该死了,可惜……”她顿了顿,“不过没关系,现在有你。”
明远眯起眼睛:“你到底想要什么?”
“想要席氏和李家欠我的东西。”周夫人走到书桌前,打开投影仪。
屏幕上显示出一份泛黄的地契——1949年,新加坡滨海区一块土地的交易记录,买家署名“AS”。
“你父亲、李老爷子、席砚南,当年合伙吞了这块地。”周夫人轻抚玉佛,“这里埋着的东西,足够买下整个东南亚。”
宁晓的瞳孔微缩:“……黄金?”
周夫人笑而不答,只是看向明远:“你父亲没告诉你吗?席氏的第一桶金,是黑钱。”
明远的手指攥得发白,但面上依旧冷静:“所以,你是‘灰鹭’的人?”
“不。”周夫人摇头,“我是来终结‘灰鹭’的人。”
她按下遥控器,屏幕切换成一段监控录像——姜瀛玉站在一间密室里,面前是成堆的金条。
“你的好母亲,才是真正的‘灰鹭’继承人。”
宁晓的呼吸几乎停滞。
姜瀛玉?那个救了他们无数次的人,才是幕后黑手?
“不可能。”明远斩钉截铁,“她在帮我们!”
“帮你们?”周夫人嗤笑,“她只是在等时机——等你们找到最后的金库,她再一网打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