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鼎樊蹲下身,与林筱绾平视。
男人清淡的语气似落地的巨雷炸响,林筱绾瞪大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萧鼎樊,他竟然可以如此轻易地说出这种话。
“……阿定,你在开玩笑吧。”
萧鼎樊压下心口一抽一抽的痛意,继续开口。
“我没有。”
男人眼底的认真很彻底,林筱绾身子阵阵发软,她用双臂死死撑着。
一夜一夜的苦苦等待,最后竟是这般结果吗,心中的热度一片一片地寂冷成死灰,林筱绾苦苦地笑着,眼前有水光模糊了她的世界。
“你从来就不信我。”
恍然间林筱绾突然想起前世小糯糯跟她说过的一句话,是你的就该是你的,不是你的你就算怎么争取,终究不属于你。
萧鼎樊听着她的笑声心中也十分不好受,他让自己尽量忽略那笑声里的悲戚。
对不起。
他在心中默默想着。
萧鼎樊从怀中拿出两份文书,其中一份递给了林筱绾。
“这是和离书,已经找村长签过字画过押了。”
“原来,你早就已经安排好了。”
林筱绾接过和离书,紧紧攥着它的边缘,额头的伤口一刺一刺得疼,终究是她太傻。
窗外的雨依旧哗哗下着,屋内的人谁也没动。
这时萧冕突然推门闯了进来,他见到林筱绾脸上的血迹,心中一跳。
“婶婶,你痛不痛,快来人给婶婶包扎啊!”
“叔叔,你怎么能打婶婶呢!”
林筱绾拉住萧冕的手,尽量摆出微笑,用柔和的声音说。
“小团子,我已经不是你婶婶了,别再这么叫我了。”
萧冕闻言愣住,他看向萧鼎樊,萧鼎樊别过头去,这时他才注意到两人手上的和离书,他一把抢过去,手上用力,刚想撕毁,就被萧鼎樊擒住双手。
萧冕的眼泪一下子就簌簌落下,他使力挣扎着,哭得满脸眼泪鼻涕。
“不,我不要你们和离,叔叔,你放开我我!婶婶,你别理叔叔好不好,他就是,就是……”
就是不信我罢了。
林筱绾心中替他补全,她揉了揉萧冕的头,小孩儿精致的五官泛着悲苦,但是林筱绾没有心软。
“要听叔叔话,我要走啦。”
林筱绾本就是个骄傲利落的人,她挽留也挽留了,但是对方并不珍惜他们之间的感情,她又何必执着?
没有信任的感情,她不要也罢。
林筱绾撑着疲惫的身子,拒绝了小豆子递给她的伞,一点一点走进雨夜里,她现在只想洗个热水澡,再好好睡一觉。
“……皇叔,其实你也不能完全确认婶婶是林家的人。”
萧冕用哭红了的眼使劲儿瞪着萧鼎樊,他不明白。
萧鼎樊没有回他的话,押送他回房间休息,萧冕不甘心就这样结束了,他死死拽着萧鼎樊的衣角,不让他走。
突然,萧冕一愣,下意识地松开了手,萧鼎樊借此离开。
刚刚他好像看到皇叔哭了,萧冕裹紧了被子在床上翻来覆去。
一星期后。
“主子,我们的时机已经成熟了,随时待命收网。”
影一跪在地上,恭敬地说道,声音中带着喜色。
“嗯,收拾收拾,我们明日回京。”
萧鼎樊背过身子眸色深沉地望着窗外,随后取出一张十万两的银票,吩咐小豆子送去给林筱绾。
林筱绾看到小豆子时,愣了愣,看他拿出银票后了然。
“你拿回去吧,这钱我不会要的。”
“林大夫,这钱您就收着吧,不然我回去不好复命,就当是为了我考虑。”
小豆子将银票塞进林筱绾手里,就跟很后面跟有猛兽追似的跑远了。
徒留林筱绾抓着手中的银票,她低头看了看。
挺好,当真是一笔巨款呢。
额头上的伤已经好了,光洁皎白宛如剥壳的水煮鸡蛋般,可是那些流进她心中的泪却是再也倾倒不出来。
林筱绾又烫了壶茶,分开后最折磨她的可能就是那些生活中属于萧鼎樊的点点滴滴,比如说桌上的话本,袖盒里的饰品……习惯真的很可怕啊。
那天没注意到的细节,她后来回想,其实萧鼎樊说那些话的时候他自己也在颤抖,她至今也不明白,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他能够这么坚定地推开她。
也不知道小肉团子现在怎么样,那天自己那么决绝地离开,怕是狠狠伤了这个小家伙的心吧。
“林大夫……”
又有病人进门,林筱绾打乱自己脑中的思绪,不该再想了。
等到柳树开始抽枝发芽的时候,尺桥镇发生了一件大事,开了七八年的悬壶堂突然关门大吉了。
林筱绾是从刘婶那里得知此事的,她原本以为悬壶堂只是休业几日,没成想竟是已经把地卖给别人。
“林妹子,你说这人去哪了呢,你丈夫还有那冕小子也不上学堂了,我们家娃子还整日念叨着想冕小子。”
刘婶神情怪异地开口。
林筱绾表情一僵,很快收敛住。
“刘婶,我跟王定已经和离了,现在也不知道他们在哪。”
“哎呦,瞧我这嘴欠的,林妹子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是刘婶的错。”
刘婶面上愧疚不已,一巴掌轻打在脸上,林筱绾冲她摇摇头。
“妹子,别伤心,还有刘婶呢。”
刘婶抱住林筱绾,拍了拍她的背。
门外,白色的柳絮在春风的带领下,肆意地侵虐着过路人,恰好有一团飘到门诊店内,吹到了林筱绾脸上,痒痒的。
她想自己要不要趁着春光正好,到别处散散心,反正萧鼎樊给她留下的银钱,够她吃喝玩乐几辈子了。
同时远在百里外的京城,也发生了一件大事:去世多年的明王回来了,还带回了称是皇孙的孩子。
由左府丞相带路,萧鼎樊和萧冕顺利觐见了皇上,老皇帝身着一身明黄色袍子,金丝线在其上绣着九爪神龙,长期酗酒纵欲使他面色轻浮而青肿。
“参见父皇,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参见皇爷爷,皇爷爷万岁万岁万万岁!”
萧鼎樊同萧冕同时行下跪拜礼,这是两人*换上与自己身份相符合的衣物。
云蚕丝制作白色的王爷服绣着霸气精美的蛟龙,穿在萧鼎樊身上更衬得他举手投足间彰显的浑然气势。
萧冕则身着一身湖蓝色的宽领袍子,腰间用一条玉带束缚住,小脸端正严肃,机灵又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