皆是老弱病残和妇人孩子,面黄肌瘦,睁着一双双饿得麻木的眼看向虞绾等人。
虞绾这才发现,方才凶狠的绑匪是这群人中看起来最强壮的人。
可他们的腰间都紧紧地勒着裤腰带,不知道几餐没有进食了,才需要这样做。
虞绾心头一酸,冷声道:“张源柳,让人准备粮食,接待难民,定要多多准备,只怕后面还有更多的难民涌进京。”
顿了顿,她又让下边的人将马车上的食物都拿了出来,分给难民。
劫匪和难民们闻言,鼻尖酸涩,泪如泉涌,一张张干瘦的脸上又哭又笑,如同久旱逢甘霖一般欣喜若狂。
天知道他们这一路来经历了什么,饿了多久。
他们以为会无声无息地饿死在这繁华的京城之外,没人会救他们,没人知道他们。
“谢谢贵人谢谢贵人!”
难民们齐齐跪下,近百人乌泱泱地跪了一地。
虞绾和张源柳等人挨个儿将人扶起,分了吃食,安抚众人。
但,解了燃眉之急,终究不能一直让百姓们在此当土匪。
虞绾扬笔挥书,当即写了一封信,将淮河的情况以及难民的事情简单提起,着人送去皇宫。
皇上是明君,会处理的。
朝廷没有动静,是没人将淮河的灾情上报给皇帝。
她在京城这么久,亦是一点风声都没有听到,足见此事瞒得有多深。
至于为什么,不外乎是官员们怕担责罢了。
虞绾看着狼吞虎咽的众人,心中触动很深。
就因为不敢承担责任,就置淮河数十万百姓于不顾,当真是好官!
张源柳安排商会的人安顿好百姓们,便又继续赶路。
消息很快传到宫中。
皇帝勃然大怒。
“混账!”
“你看看!你看看你都做了些什么!”
皇帝将虞绾的那封信重重的甩到太子跟前,气的胸腔上下起伏。
老太监忙给皇帝顺气。
叶煊玄立了功,高兴的心情还没有平复,没想到转头的功夫就被皇帝当众厉声呵斥。
“父皇,这是……”叶煊玄头皮发麻,眉心大跳,不安地捡起落在地上的信纸。
摊开一看,瞬间汗如雨下。
淮河水难。
难民涌入京城。
纸上的字寥寥无几,字体透露着股狂傲张扬。
叶煊玄无暇去想这信是谁递到皇帝手里的,大脑一片混乱。
淮河是他管辖的地方,出现了灾情,却隐瞒不报,致使百姓流离失所,生灵涂炭。
叶煊玄眼前一黑,差点晕倒。
此事不管他知不知情,他都罪责难逃。
稳了稳身子,叶煊玄连忙跪下。
“父皇息怒,底下人知情不报,儿臣亦是现在才知晓,恳请父皇给儿臣一些时间,儿臣定会将此事处理好。”
皇帝气得吹胡子瞪眼,久久没有发话。
叶煊玄心如擂鼓,硬着头皮道:“儿臣立刻快马加鞭前往淮河,定在一个月内给淮河百姓一个满意的交代。”
“交代?”皇帝冷笑。
江水决堤,淮河一带官员皆知此事。
可灾民都涌入京城了,这些官员仍瞒着不报,这是单纯处理民怨就可以解决的么?
身为臣子,欺上瞒下,皇帝坐拥天下,却成了耳目闭塞之人。
若是哪天有叛贼作乱,他是不是要等到兵临城下了才能知道?
皇帝冷眼看着趴在地上的太子。
太子是否知情,等他派人查过才知道,但愿不是某人自以为翅膀硬了,就可以为所欲为。
“起来吧。”皇帝的声音凝着寒冬的雪一般,“你临近大婚,淮河的事朕会交给老三处理。”
说罢,皇帝拿起狼毫,挥洒着写了封密函,唤了暗卫来将密函送去给叶煊晟。
“臣遵旨!”叶煊玄的心跌进了深渊里,皇上在怀疑他。
淮河是他的领地,父皇不让他过去,反而是让叶煊晟前往,以后救治灾民的功劳会落在叶煊晟身上不说,说不定叶煊晟还能顺利将他这派的官员撸了个全。
那些官员大错已犯,叶煊玄只盼望着他们的手脚能干净点,千万不要被叶煊晟抓到什么把柄,否则他可就真完了。
且不说叶煊玄是怎么担惊受怕,这边叶煊晟接到密函,顾不得去找寻虞绾,匆匆带人赶往淮河。
还没有靠近淮河,叶煊晟就被临近县城的灾情惊得怒不可遏。
洪水已经退去,可是与淮河相隔十几里地的县城里,屋子墙边已有半个人这么高的水淹的痕迹。
从县城到淮河的路上,庄稼全都倒伏在地上。
黄褐色的泥泞将庄稼染得不成样子,偶有几个垂头丧气的庄稼汉不死心地在田里扶起庄稼。
可谁都知道,那些庄稼已经没办法再生长了。
叶煊晟一声不吭,沉着脸,骑在马上将路上的惨状一一收入眼底。
淮河城内外更是惨不忍睹。
面黄肌瘦的百姓奄奄一息地靠着屋边墙角,东倒西歪,没精打采,像是将死之人一般,见
了叶煊晟都没任何反应。
叶煊晟往上看。
沿街的商铺墙壁上的水痕甚至曾漫过屋顶,没有几家的屋顶是完好的。
甚至有三四个商铺的屋顶早已不知所踪,想来是水淹之时被水冲走了。
再往里走,那可就不止是屋顶没了。
最严重的地方整个屋子都被冲垮,只留下地基显示着淹没之前这里曾有过屋子。
“本王乃朝廷派来安顿你们,粮食衣物等日常所需很快就会送过来,大家打起精神来,只要熬过这几日,你们的日子还会像以前一样。”
叶煊晟找了个人多的地方,站在较高的断壁残垣上,举着自己的令牌高声喊。
如死人一般麻木的百姓将信将疑地互相搀扶着起身,愣愣地看着他。
他们不敢相信。
他们等了很久,去县衙闹过,去邻县也闹过,可那些当官的死活不让他们进去。
当官的只顾着自己吃喝,哪里管他们是死是活?
眼前之人说的话,还可信?
皇帝在千里迢迢之外,他会来救他们?
百姓们心中想什么全表现在了脸上。
叶煊晟脸色沉了沉。
淮河一带的治安,竟到了如此地步。
果真是仗着天高皇帝远,这些官员都要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