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傍晚十七点二十七分。抢救无效,宣布死亡。”
得到消息赶到医院的林铃听到这话愣在原地,一种奇异的失重感猛地攫住了她。
眼泪没有任何预兆落下,她轻飘飘走到病床边,手指痉挛地抠着病床边缘冰冷的铁栏,仿佛想抓住什么正在飞速流逝的东西。
然后她看见了“爸爸”。
一个躺在病床上被医生盖上白布,另一个飘在半空。
他的目光没有落在底下那具已然失去生命的躯壳上,也没有看那个哭得撕心裂肺的女儿,而是死死地钉在胸前——那枚被血浸透表面坑洼不平的怀表上。
恍惚间,林铃好像听到了他在说话。
“铃铃……”
“怀表…拿住…拿稳它!”
林铃一个踉跄,她整个上半身重重地扑倒在爸爸身上,泪水混着血污,洇湿了白布。
“爸!你快醒醒!”嘶哑破碎的喊声从她嘴里喊出,泪水模糊了视线。
双手揪着他染血的衣服说什么也不放开。
“别碰他!人都走了还不让你爸安息,给我滚开!”一个尖利的女声像淬了毒的针,猛地刺破了病房里悲恸的粘稠。
继母王彩凤那张精心描画过的脸因某种急切而扭曲,她一把抓住林铃的后衣领,力道大得几乎要把人提起来,“起来!给我起来!人都没了,别耽误你爸下葬!”
几个闻声赶来的亲戚七手八脚地围上来,有的试图搀扶瘫软如泥的林铃,有的则被王彩凤那近乎疯狂的架势惊住。
推搡,拉扯,狭窄的病房瞬间拥挤得像沙丁鱼罐头
“放开我!爸…爸……”林铃被扯得东倒西歪,视线被泪水糊住,手臂胡乱地挥舞着。
就在这时,她的指尖猛地触碰到冰冷的触感——是怀表!
几乎是本能的,在身体被一股大力向后拽开的刹那,她蜷起的手指死死抠进了怀表链子和表壳之间的缝隙,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狠狠一握!
染血的金属棱角硌得掌心生疼,黏腻温热的液体瞬间浸透了她的皮肤。
怀表,被她牢牢攥在了手心。
“你干什么?松手!”王彩凤的尖叫几乎掀翻屋顶,她尖利的指甲立刻朝林铃的手背抓来,“给我放下!那是我林家的东西!谁知道是不是他偷藏的私房钱换的……”
林铃却像被烫到一样猛地缩回手,将那枚沾满血污的怀表死死护在胸前,用整个身体蜷缩起来抵挡。
她抬起泪眼模糊的脸,透过混乱推搡的人群缝隙,急切地向上望去。
只见爸爸脸上带着轻松地笑意,在空气中消散。
林铃直愣愣的缩在角落,直到医护人员过来骂人王彩凤才骂了‘晦气’的离开。
后来,王彩凤看清楚她当宝贝似得破烂怀表瞬间没了挣钱的意思。
“呵,还以为是什么值钱玩意儿,藏得跟眼珠子似的。原来就是块垃圾堆里捡来的破烂,擦屁股都嫌硌得慌!”
记忆像被撕开了无数个裂口的旧帆布,许多细节早已随风飘散
林铃不记得自己把怀表藏在哪里,但她记得走的时候把怀表带走了,来到绿都后又重新藏起来。
她想起来了,她之前翻箱倒柜要找的东西就是怀表。
“叶正青……”她喃喃着,手指无意识地揪紧了身上的被子,“我…我为什么要找怀表?”
声音轻飘飘的,带着浓重的困惑和一丝被遗忘的恐慌。
爸爸为什么要让她带怀表走?
她记得怀表是爸爸某次出差带回来的,还特意放了一张她满月时的照片,说保平安,让他时刻记得有闺女等他回家,等他养。
最后他还是没能看她长大,看她结婚生子。
“爸爸……”她喉咙里哽着硬块,视线模糊地转向床头柜。
叶正青搂着她无声给予安慰,另一手从床头柜拿出本子递给她。
林铃急切地翻开本子,纸张发出急促的哗啦声,她的手指在一页页翻过,最后猛地停住,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点向其中一行字迹背后的空白处。
“他们……”
她的声音干涩发紧,带着一种连自己都无法置信的猜测,“背后那些人……费尽心机要找的东西……会不会是……”
她抬起头,瞳孔因为巨大的冲击而微微放大,“会不会就是这块怀表?”
叶正青的眉心拧成了一个深刻的“川”字,眼神锐利如鹰隼。他没有丝毫犹豫,立刻从林铃手中接过那枚沉甸甸的旧怀表。
昏黄的床头灯下,金属表壳上暗褐色的血迹和无数细小的磕碰凹痕在光影下显得格外狰狞刺眼。
叶正青的手指极其小心,指腹细细摩挲过每一道刻痕,每一块凸起。
他的目光锐利如刀,最终定格在表壳边缘一道极其细微、几乎与陈旧磨损融为一体的接缝上。
“这里被拆开过,不止一次。”他语气笃定。
他去客厅找到工具箱,用尖锐的工具精准地探入那道微不可察的缝隙,轻轻一撬!
“咔哒。”一声极其轻微的脆响。
表壳的后盖弹开了。
那张早已泛黄发脆的她满月照片,静静地躺着。
叶正青用指尖小心翼翼地、一点一点地将照片剥离出来。
照片的背面,赫然暴露在灯光下——
没有温情脉脉的寄语,没有对女儿的思念。
只有一个奇怪的符号和一串灭有规律的数字。
林铃的呼吸瞬间停滞了,她瞪大了眼睛,大脑一片空白。
“这……这是什么?”
“媳妇儿。”叶正青的声音低沉沙哑得厉害,小心翼翼看着她说:“这怀表……先放我这里。”
他把将照片重新夹回怀表,紧紧合上后盖。
“我找人查一下。”他补充道,语气是不容置疑的坚决。
林铃下意识地点头,目光却无法从那枚失而复得的怀表上移开。
叶正青不由想到去派出所找戴天磊的时候,和他去审讯室看到的画面。
“应家……呵……应家……”鲁正祥当时神经质地低笑着,布满血丝的浑浊眼球死死盯着单向玻璃,眼里的恨意让人浑身发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