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禾和季时衍准备回国,刚好沈嘉榕的交换生资格下来了,她可以直接去京都大学攻读经济管理学位。
冬日午后,季时衍和沈嘉榕一同出去,办理各自剩下的最后一点事。
叶禾兴趣盎然地画了几张素描后,推开房门,苏黎正好从房门前经过,她被吓了一跳,闪到栏杆旁。
“太太,你没事吧?”叶禾知道她最是敏感脆弱,害怕真把她吓到,赶紧过去扶住她。
苏黎年轻时是个美人,现在风韵犹存,她柳叶眉,眼眸温柔明亮,面庞白皙温和,只是岁月不饶佳人,她眼下和脸颊起了薄薄一层皱纹。
“手绢,手绢……”苏黎站稳后,忙着找她的手绢。
手绢飘到一楼了,她看见后竟然想直接跳下去,扒着栏杆,上半身几乎掉了出去。
叶禾大惊,用力抱住她,好不容易把她扯到地板上坐着。
“为什么一定要手绢?你到底想要擦什么?”
她蹙起眉头,目光里满是怜惜。
她话音刚落,苏黎表情瞬间震悚,全身都在颤抖,像是看见了猛禽怪兽一样直往后退。
她嘴里念念有词:“我的手…我的手太脏了!”
“怎么脏了?明明很干净……”叶禾握住她的双手,一脸殷切。
她想了解事情真相,试试带她走出阴霾。
苏黎猛然抽开自己的手,双眼迷离而惶恐,“这双手…杀…杀过人。”
“什么!”叶禾一愣,停在空中的手完全顿住,她还来不及反应,苏黎起身跑进了自己的房间。
她不相信她的话,按照仆人的说法,苏黎精神正常的时候,是一个心地善良、乐善好施的人,无论对谁都礼貌大方,这样的人怎么可能……
叶禾沿着走廊往前走,她想再问她两句,路过老太太房间时,发现房门微掩,里面似乎有些声响。
太太吃完午饭就说困了,直接就上楼睡觉,这会儿里面怎么还窸窸窣窣响着呢。
叶禾轻轻推开门缝,正对的落地窗前是一张大床,但是床上空无一人,米白的羊绒被一大半都落到地上,床上只剩孤单的一角。
“呃…呃……”有隐隐绰绰的呻吟声,叶禾推门而入,目光所及都没有人,她迅速冲到落地窗前,果然看到蜷缩的老太太。
她面目扭曲,双手紧紧拉扯被子,艰难地弓着腰,颈部青筋凸显,显然在忍受极大的痛苦。
“老太太…你怎么了?”叶禾跪在她身边,扯掉她紧抓的被子,想让她放松下来。
“药!药…”她口齿不清,看见是叶禾后,狰狞的面容闪过一丝恐惧。
“在哪里?”叶禾四处张望,焦急不已,“在哪里?你说…”
她俯下身去,听见老太太喘着气说,“床头柜,床头柜……”
叶禾打量一眼,知道她指的一定是那头的柜子,她急匆匆跑过去,差点滑倒在地板上。
最上面那层抽屉果然有一个白色瓶子,上面写的是速效救心丸,叶禾拿着冲了过去,看见老太太服下后,又跑去给她倒了一杯水。
她端着水过来的时候,老太太面色并没有好转,反而有严重的迹象,“呃…呃…”
她一声一声难受地呻吟着,叶禾发觉事情不对劲,她掏出手机,拨打了急救电话,又去叫了管家。
一群人火急火燎把老太太送到医院后,已经是半小时后的事了,她一直带着氧气瓶,此刻面色惨白,嘴唇发青,还好最后性命无忧。
季时衍和沈嘉榕也赶了过来。
“怎么回事,外婆怎么了?”老太太还在病房里,意识不清,沈嘉榕贴着玻璃往里望,一脸焦急。
“突发心脏病,现在已经没事了。”叶禾拍拍她的背,算作安慰。
谁知道她一把推开叶禾,“外婆的心脏病已经很久没有发作了,是不是你在家里惹她生气了。”
她又哭了,眼里满是责备。
叶禾蹙起眉头,双手插进温暖的兜里,满脸嫌弃地侧过头,“你乱说什么,是我救了她……等她醒了自己问她去。”
“我就只有外婆了,外婆真出事了我该怎么办啊…”她的泪水源源不断,琥珀色的瞳孔越发澄澈。
哭着哭着,她扑到季时衍怀里,“哥哥,我好怕,以前外婆就差点因为心脏病走了……”
季时衍顿了顿,没有推开她。
一小时后,老太太醒过来。
沈正廉姗姗来迟,“妈,您没事吧?”他眼角有些下垂,给人一种无时无刻不在笑的样子。
平时待人处事的时候,会显得格外亲切,但现在这个时刻,却有些尴尬。
沈嘉榕坐在病床上,正在削苹果,听见门口的声音,抬起头来,极为幽怨地盯着他。
叶禾和季时衍坐在一起,两人都面无表情,似乎在思考什么。
“正廉啊,我没什么大碍。”老太太脸上病态十足,她卸下那些富丽贵重的首饰,褪掉妆容后,不过是个七十多岁的老人。
“怎么突然生病了?是不是家里的下人惹您生气了?”
沈正廉不经意间看向叶禾。
“哪有那么多人惹我生气!就是不小心摔下床了,这块儿就特别疼……”她揉了揉自己左胸上方位置。
“这次多亏了叶禾…是她救了我…”她面色平淡,那对昏暗的眼珠也不再像从前那样写满恶毒的诅咒。
“榕儿啊,你刚刚说你明早就要去华国了吗?”老太太又回过头,神情落寞。
“榕儿要去华国?什么时候的事?”沈正廉听得一头雾水,他还不知道她要去华国做交换生。
“正廉啊,你最近到底在忙什么?怎么榕儿的事你一点都不上心?”
老太太脸上的褶皱更深了。
“不行,我不允许她去华国,她一个姑娘家家,去那么远的地方干什么?沈嘉榕!我告诉你,你只能待在这里……”
季时衍一扬眉,正欲开口,不料沈嘉榕直接站起来,毫不胆怯地挖苦沈正廉:
“不劳你费心,外婆出了这样的事,我哪儿也不会去,我会好好陪她的,这样你也不用担心我逃脱你的控制……爸爸。”
最后两个字她咬得极重,仿佛这不是她最亲的人,而只是一个令她生厌的代名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