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时衍说得没错，他害怕死亡。
他亲手建立起沈氏庞大的基业，却苦于没有一儿一女，晚年凡事大多亲历亲为。
培养的两个接班人废了一个，另外一个沈鹤白他也不大放心。
他怎么甘心死去？ 年少时凭着一股狠劲儿驰骋江湖，年老却在对生存的留恋中弯腰。
“这可是你自己要求的，怎么样？”季时衍盯着公路上的残肢，短刀悬在半空。
在他心里，这算是他对死去的亲人一个简单的交代，他终会要了沈听澜的命，但不是现在。
“答应我一个条件，我放你走！不答应的话，那只手也保不住了。”
他勾着笑，双眸上挑极具攻击性，像是潜伏在暗处狩猎的野兽，凶残又阴鸷。
沈听澜的伤口一直在流血，殷红的血产生极强的视觉冲击，每一滴，每一秒，都在象征生命的消逝。
沈听澜紧咬牙齿，才忍住不发出一丝挫败的呻吟。
“什么条件？”牙齿相撞，发出咯咯的摩擦声，他艰难发出四个字，浑浊的老眼射向他。
“我们的较量在M国进行就好…带着这群人永远离开华国的土地，我的意思是……黑白两道都不要再沾染，做得到，今天我就让你活着离开，做不到，你知道后果？”
他要让沈听澜答应他永远不插手华国的事。
沈听澜听懂了他的意思，却双唇紧闭，不说一句话，似乎陷入思索。
不断加重的呼吸声昭示了他心中难挨的怒火。
“提醒你一句，晚了，断手就接不上了。”季时衍挑衅道。
约莫十秒过后，他点点头，“好，我答应你。”
晦暗的眸子一扫，显出几抹阴冷的狡诈。
空口无凭，他想来就来，又能怎样？
季时衍却早就料到他的想法，“我要你马上在社交平台和暗网上公示，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沈听澜，沈氏的总裁不会在进军华国，IJ的创始人也不会把魔爪伸向华国。”
没有哪个名人不爱惜名誉，沈听澜如果真的在社交网络中宣布，再反悔就说不过去了。
“你……”沈听澜一时哽住，他这才顿悟，季时衍真的要把他的路堵死。
他本以为这是他设下的毫无破绽的局，却不料季时衍早已设下一个更为巨大，更加隐秘的局，早早等着自己跳下去。
其实他最近在M国的日子也不算好过，在设计吞并各大黑市组织时，他惹恼了凝骨堂和血妖姬，他们处处给他使绊，手中好多关系网络都断开。
现如今，再斩断和全世界最大市场之一的华国的部署，他无疑将自己逼向死路。
还不如现在就死！
他几乎要自戕，又确确实实不甘心。
垂眸看向地上的断肢，仇恨加剧。
他今日死了，就算围着的手下再要了季时衍的命，也不能慰藉他的心，还不如今日苟活，来日彻底摧毁地狱兵团，再让季时衍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挑断他的手筋脚筋……割开他每一寸皮肤…
几乎已经在幻想那时的场景，他长舒一口气，抬头：“我答应你，只是……这荒郊野外，我可没有电脑……”
季时衍一直注意着他的表情变化，从颓唐到仇恨再到妥协，最后亲耳听他不甘的答应，又听他说没有电脑。
一般的社交平台手机也可以进入，但是暗网要用电脑进入。
他拧眉，回身一笑，暴力扣住沈听澜的下巴，逼迫他张开嘴，另一只手迅速丢进去一粒片状物，再扣住他的下巴，往上一扬。
确定他吞进去后才松手。
沈听澜刚感觉喉头有冰凉之物，立马低头咳嗽，只是还没咳出来，就在季时衍一系列操作之后吞下去了。
那凉意穿过他的喉头，食道，直接落入胃里。
他再怎么用力咳嗽，都没用了…
“江凛研发的新毒药，3天毙命，乖乖做事，第三天我会把解药送到你手里。”
季时衍的音色更冷，夹杂几分讥诮，沈听澜垂眸扶额，发现额头完全汗湿，他挑起眉头，“季时衍，我还当真小看你了……”
“你说的一切我都答应你，现在可以放了我了？”
他晃晃他的手，他一直紧握着断腕上方，防止流血过多，但还是不断渗血，“再不放我走，我死了你要怎么办？”
季时衍轻哼一声，“你都答应了，我还留你干嘛？走吧，去坐船！”
这里已经快到京都和邻市的交界处，邻市有水路，可以直接通向航道，尽快送他们离开华国的领土范围。
不管怎么说，这些黑衣人都是IJ的杀手，让他们继续逗留在华国，是一个极大的安全隐患，就算他们不做出格的事，也不免招摇撞市，惹得人心惶惶。
“坐船？”沈听澜却不愿意，水运速度极慢，他的手耽误不得，“季时衍，你故意玩儿我吧？”
“怎么会？”
季时衍语气淡漠，那勾着的笑却写满嘲讽，说完，径直坐到一辆越野车上，“走不走？”
沈听澜自然要走。
一行人开车到了码头。
季时衍根本不在意沈听澜受的伤，强硬地撵他们上了巨型油轮。
最后他不忘威胁道：“如果被我发现你在华国的领海区域停下了，你的解药就没有了。”
沈听澜心中的恨意已经接近峰值，他却只能忍着，扶着麻木的左手，头也不回地踏上邮轮。
季时衍和安廉看邮轮完完全全消失在视线，这才重新往回走。
那时，最后一抹残阳隐匿在山脊线中，夜色弥漫，远处一切都渐趋模糊。
为了防止沈听澜倒戈，季时衍并不敢放松，又紧急联系地狱兵团的人严阵以待，等一切事情交代清楚了，目光所及，都已是浓稠的黑暗。
他这才放下心来联系叶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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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沈听澜他灰溜溜滚回M国了？”叶禾仔细听了一遍，扬头笑容灿烂。
“嗯，回去了，不会再来了。”季时衍轻轻拥着她，感受着她逐渐回暖的身子。
“等等，阿衍，你什么时候找江凛要的毒药呢？我怎么不知道？”她并不记得他和江凛独自接触过……
季时衍勾唇一笑，揉了揉揉她的头：“本来就没有毒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