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砚初小心翼翼地将孟叔搀扶进那略显陈旧的屋子里,孟叔的脚步踉跄,
他颤巍巍地倚着床沿坐下,目光迷离地望着顾砚初,嘴角呢喃不停:“年儿,年儿,父亲对不住你啊……”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悔恨,每一个字都重若千斤,压在心头难以释怀。
司瑶秀眉轻蹙,目光中带着几分惊讶,她伸手指了指孟叔,声音中带着一丝疑惑:“他?”
顾砚初轻轻摇了摇头,对着司瑶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手指轻轻放在唇边,示意她莫要惊扰了孟叔。
他一手扶着孟叔,另一手轻轻搭在司瑶的肩头,缓缓向外走去。
走出屋子,夜色已深,月光如水,洒满小径,二人并肩而行。
司瑶终是忍不住心中的好奇,轻声问道:“刚刚有个事我还想问你,为什么孟叔的儿子会在寺里?”
顾砚初停下脚步,转头望向司瑶,月光下他的面容更显柔和。
“这件事说来话长,不过也可以简而言之,你想听哪个版本?”他的语气中带着几分打趣。
司瑶微微撅起嘴,目光中带着几分嗔怪:“你不要没话找话,我想听的是真话。”
顾砚初轻笑一声,笑声爽朗而真挚,“哈哈哈哈,好,那我就长话短说。孟叔早年一直领兵打仗,未曾归家。待到他终于得胜归来,却发现夫人已经难产身亡,只留下一个襁褓中的小儿子。”
“你怎么跟说书一样啊。”司瑶忍不住笑了起来。
顾砚初继续说“他悲痛欲绝,却又因军务繁忙,无法亲自抚养,只得将孩子托付给了自己的大哥。这一别便是十年,他身在军营,却难以抽身回家一次。这孩子自幼便没有了母亲,又得不到父亲的陪伴,心中自然生出了怨恨。”
“那为何要上山做和尚,而不是选择其他的生活方式呢?”司瑶追问道,她的声音在夜色中轻轻回响。
顾砚初微微一笑,双手合十学着寺内主持模样:“这世间之事,又岂是都能用为什么来解答的?佛法讲究的是缘分,或许他与佛祖有缘,命中注定要在寺庙中,寻找自己心中解脱吧。”
司瑶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怪不得我说那饭菜和寺内味道一样,想来是那小和尚跟着孟叔学的。不过要我说,这儿子心中还是放不下他的父亲,不然这世间山头寺庙众多,他为何偏偏选了离父亲最近的一座呢?”
顾砚初眼神中闪过一丝赞许,轻轻拍了拍司瑶的肩膀:“或许吧,人心最是复杂难测,有时候,即便是最亲近的人,也难以完全读懂对方的心思。”
两人不再言语,夜色渐浓,他们继续前行,终于在山脚下找到了一家客栈。
此时,云杏、东篱和福吉正扒在门边,焦急地向外张望,似乎在等待着他们的归来。
见到两人平安归来,三人激动得立刻跑了过来,脸上洋溢着安心。
“娘子,侯爷,你们可算是回来了,我们都要担心死了!”云杏率先开口,声音中带着几分责备。
福吉也附和道:“是啊,这夜深人静的,我们生怕你们遇到什么不测。”
顾砚初轻笑一声,目光温和地看着他们:“这有什么可担心的?我们又不是手无缚鸡之力之人,难道还能遇到盗贼不成?”
“这不是担心你们人生地不熟嘛,我们特意备了些菜,就等着侯爷和娘子回来一起享用呢。”云杏热心地解释道,手里还提着食盒,里面散发出诱人的饭菜香。
顾砚初轻轻摇了摇头,目光中带着几分歉意:“我们已经在外面吃过了,你们就自己享用吧。”
司瑶与顾砚初相视一笑。
就在他们即将转身离开之际,司瑶的目光被远处一个背影所吸引。
那个背影似曾相识,让她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熟悉感。
顾砚初也注意到了司瑶的异常,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心中同样生出一丝好奇疑惑。
他本想上前打个招呼,却被司瑶轻轻拦下,示意他带着云杏等人先上楼去。
顾砚初虽然心中有些不满,但看着司瑶坚定的眼神,也只能无奈地带着云杏、东篱和福吉上楼去了,他边走边回头望向司瑶。
司瑶则静静地走向那个背影,那人似乎察觉到她的到来,依旧不动声色地给身前的茶杯倒了一杯茶,茶香袅袅升起。
随着司瑶的脚步声逐渐停歇,身前茶杯倒满,司瑶缓缓落座,那人也不言不语,对他做出请的手势。
司瑶轻轻端起酒盏,细细地闻了闻,那香气清新而独特,让她不禁微微颔首。
“嗯,这是梅花茶,用的是今年初雪化水煮开,再配以新采的绿萼梅小火炒制而成。其中还加了些初露,增添了几分清甜。不过,还有一味香气,我却是未曾识得,不知是何物?”
沈行韫抬起头,目光中带着几分温柔与自豪。“那是雪山上的红梅煮开的水,我今早特意新采摘的。想着你或许会喜欢这份独特的香气,便将它融入了茶中。”
司瑶心中涌起一股疑惑,她看着沈行韫:“你去了寺里?为何不告诉我?”
沈行韫微微一笑,那笑容中带着几分宠溺。“我不放心你,便跟着一起去了。我知道你不喜欢有人跟着,所以便没有告诉你。只是远远地看着你,确保你平安无事。”
司瑶心中一动:“那你是什么时候去的?为何我一直未曾察觉?”
沈行韫轻轻地耸了耸肩,目光中带着几分释然。“你们去的那晚,我便已经在了。白天我在寺里静静地等候,晚上再赶回客栈休息。这样既能确保你的安全,又不会打扰到你的行程。”
司瑶心中更是感动不已,她轻轻地翻开沈行韫的手,只见那双手上全是冻伤和疤痕,原本细长白皙的手指此刻已经变得红肿不堪,看起来让人心疼不已。她轻轻地抚摸着那些伤痕:“你这是何苦呢?为了我,你把自己弄成了这样。”
沈行韫轻轻地握住司瑶的手,目光中带着几分温柔。“为了你,我愿意做任何事。只要你开心、平安,我便是值得的。”
沈行韫轻轻摇了摇头:“这是我应该做的。我已经查清了那件事,你父亲他是蒙冤而死的。害他的人,就是顾重。”
司瑶心中猛地一沉,她觉得自己仿佛被什么东西击中了要害,整个人都变得僵硬起来。她难以置信地看着沈行韫,声音颤抖地问道:“你说什么?顾重?真的?”
沈行韫将手中的信封递给司瑶,那里面装着他费尽心思查到的证据。
司瑶颤抖着双手接过信封,打开一看,只见里面详细记录了她父亲带兵出征攻打海虞峡时与顾重意见不合的事情。以及后来在她父亲房内搜出的罪证,勾结外敌的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