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瑶缓缓步至那面墙之前,月光如水,轻轻洒落,壁上染了一层淡淡的银辉。
墙上,密密麻麻地刻着各式各样字迹,略显稚嫩。
“阿瑶亲笔,这是你写的?”沈行韫的声音温和而略带惊讶,他目光柔和地落在那些字迹之上。
司瑶微微侧首,目光中闪过一丝追忆与感慨,轻声道:“少时,母亲总会耐心地教我写字,那时的我顽皮至极,总不愿乖乖学习,便在这墙上刻下字迹,故意气她。那时的我,哪里懂得母亲的一片苦心。”
她的手指轻轻划深浅不一的痕迹,每一道都像是刻在了她的心上,勾起往昔的点点滴滴。
沈行韫心中不禁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怜惜之情,他轻轻叹了口气,目光中满是温柔:“果然,你还是和小时候一样,从未改变。”
司瑶的手指在墙上停留了片刻,最终缓缓垂落,略带哀伤:“可惜,如今,我却再也无法用这样的方式气她了……”
沈行韫心中更是一痛,他犹豫片刻,终是忍不住开口:“明日,我将此事上谏给陛下,或许能……”
“不必了。”
司瑶打断了他的话,语气坚定而决绝,她摇了摇头,目光重新聚焦在沈行韫的脸上,眼中透着坚决,“明天,我想去顾家一趟。”
言外之意,是希望沈行韫能理解她的决定,暂且放下此事,让她去解决。
沈行韫心中虽有不悦与担忧,他强压下心中的难受,勉强挤出一丝微笑,轻声说道:“那我陪你一起吧,路上也好有个照应,你自己我不放心。”
夜风拂过,带着几分凉意,却也吹散了两人之间的些许沉重。
“罢了,这是我个人的劫数,需我亲自去解。”司瑶轻轻摇了摇头,将心中的落寞深藏,以袖角轻轻拭去眼角即将溢出的泪珠。
“可是……哎,你心中有数便好。”沈行韫见她如此坚决,再劝也是无益,只好无奈地点了点头。
第二日清晨,阳光穿洒在沈行韫的枕边时,他缓缓睁开眼,却发现身旁的位置早已空空荡荡。
凉意袭来,让他心中不由得一紧,他伸手摸了摸那冰冷的位置,好像还能感受到司瑶残留的温度。
起身望向窗外,院中已是一片洁白,雪被细心地扫净,只留下一串串浅浅的足迹。
还有半根未燃尽的香,在寒风中微微摇曳。
司瑶已回到候府,走到大门前。
她身着素衣,脸上挂着淡淡的决然,当她的身影出现在候府门前时,正逢小厮们忙碌地清扫着积雪。
见到司瑶这副模样,一名小厮不由得愣住了,手中的扫帚停在半空,眼神中满是惊讶。
“大……大娘子?您怎么一个人回来了?”
他结结巴巴地问道,目光在司瑶身上来回扫视,似乎不敢相信眼前所见。
没有马车,没有随行人,甚至司瑶的衣裳也略显凌乱,发丝被寒风吹得有些散乱,这番景象,任谁见了都会心生疑惑,以为她遭遇了什么盗贼。
司瑶轻轻一笑,虽显得有些疲惫,但眼神依旧明亮:“无妨。”她迈步跨过门槛,留下的只有小厮们面面相觑。
“侯爷此刻尚有要务缠身。”司瑶轻声细语。
她缓步踏入院中,目光被院门旁那片竞相绽放的梅花所吸引,心中不禁泛起一丝疑惑。这梅花,何以会在此刻盛开?
一位年长的嬷嬷似乎看穿了司瑶的心思,径直上前,语气中带着几分恭敬与直接:“这是侯爷临行前特意吩咐移植的,说是娘子您素来喜爱梅花之傲骨,希望它们能为您带来一丝慰藉。”
司瑶心中翻腾起一股暖流,她轻轻伸出手,指尖轻轻触碰那冰凉的梅花花瓣。
她没有按照惯例前往东华院,而是径直走向王氏的居所。
还未至门前,一股刺鼻的药味便已扑鼻而来,让人不禁皱眉。
“咳咳咳……这药太苦了,不喝了,不喝了。”屋内传来王氏断断续续的咳嗽声,夹杂着几分无奈抗拒。
“哎呀,夫人,您还是再喝点吧,这病才能好得快些呀。”一个丫鬟的声音焦急地响起,满是关切。
司瑶没有犹豫,轻轻推开门扉,自顾自地走了进去。
屋内光线昏暗,烛火摇曳,映照出病榻上王氏那张憔悴不堪的脸庞。
与司瑶初见时相比,王氏已失去了往日的神采奕奕,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疲惫与虚弱。
司瑶的心中不由得涌起一股酸楚,她默默地走到王氏的床边。
病弱的王氏半靠在床边,手中捧着那碗黑乎乎的药汁,眉头紧锁,显然是对这苦涩的味道颇为抗拒。
旁边的嬷嬷焦急地劝说着,却怎么也劝不动她再多喝一口。
司瑶轻步上前,温柔地接过药碗,拿起勺子,细心地吹凉每一口药汁:“喝一口吧,这对您的身体有好处。”
王氏望着司瑶,半犹豫地喝下了两口。
“咳咳,怎么砚初没和你一起回来?”王氏喝完药后,缓了缓气息,关切地问道。
司瑶微微一笑,解释道:“祖母想要他多留两日,陪陪她老人家,所以我就先回来了。”
王氏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欣慰:“行吧,你也一路辛苦了。回房里歇歇吧,我这里有她们照看着呢。”
司瑶坚持将药碗中的药汁全部喂给王氏喝完,才起身环顾房间。
她的目光落在衣架上一件挂着的男子衣服上,心中微微一动,想来这应该是顾重的衣物。但她并未多想,只是轻声说道:“我先走了。”
说罢,她撑起伞,步履轻盈地走向东华院,雨丝绵绵,打在伞面上发出轻柔的声响。
屋内,嬷嬷和王氏对视一眼,脸上都写满了疑惑:“这大娘子怎么从山上回来后,整个人都变了似的?虽然现在开始懂得照顾人了,但怎么连‘母亲’都不叫了,感觉变得生疏了许多。”
王氏轻轻摆了摆手,眼神中带着几分释然:“可能是和砚初闹了点小别扭吧,年轻人嘛,小两口之间的事咱们就别多管了,让他们自己去处理吧。”
司瑶已经走近了东华院,那棵熟悉的桂花树映入眼帘。
她的思绪仿佛又回到了过去,那时她曾在树上撒花,而顾砚初和她在树下,桂花飘落,轻拂过两人的肩头。
她注意到,往日那些被拔掉的牡丹苗已经不见了踪影,一棵被移走的杏花树又重新回到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