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风尘仆仆之人的感叹,附近不少人下意识就准备讥笑几声外地来的土豹子,随后发现,感叹的人,略微发福,皮肤略显白皙,手却有老茧。
而且,那人的身后,竟然还有两个同样有老茧的随从。
若无意外,感叹之人,要么是地下势力的蛇头一类的人物,要么...十有八九是心狠手辣的兵中狠人。
总之,肯定不好惹。
没人尝试嘲笑。
感叹之人,又呆了好一会儿才回神。
若是赵羽在这里,必然会发现,风尘仆仆的旅人,是他的熟人。
祁虹!
龙禁卫百户祁虹!
在新安县的时候,曾经迫于生死压力,给他写了效忠信,并联手于奏折作假的,龙禁卫百户,祁虹!
祁虹后面的龙禁卫纷纷恭维:“百户,进了城,我们就该喊千户了。”
祁虹笑得合不拢嘴,摆手:“还没拿到文书呢。”
实则心底极其冰冷,甚至有些,惊恐。
他知道他为何会调入帝都,不过就是那一封奏折罢了。
他担心的,不是那奏折,毕竟,知道真相的人,要么死了,要么都是一条船的人...新安县的百姓?呵,一群底层贱民,也配资格知道他写给帝都的奏折?
就算知道...这世道,作假的人多了去,就算有哪个贱民要发疯,也不会有人介意顺手做个顺手人情。
他恐惧的,是写给赵羽的效忠信。
当时,迫于生死,迫于求赵羽帮忙,他写了效忠信,并借此得到赵羽的点头,从而帮他作假,从而活了下来,甚至还借此以功劳调入帝都。
如今想想...
那一封效忠信,一旦披露,他祁虹,必然死无全尸...而且,他已经是龙禁卫千户了,赵羽会如何用他?如今进了帝都,他必然会成为赵羽的掌中棋子,逃脱不得。
唯一的机会,就是立刻将真相告诉给陛下,按照他听到的消息,陛下越来越仁慈,若是想办法将一切都推到赵羽的身上,或许能解决一切麻烦。
这念头闪过,祁虹又闭眼。
赵锋是京营参将,赵家,更是世袭三等伯啊。
莫说不一定栽赃得动,就算成功了又如何?赵家不会倒,反而是他祁虹,必然会因为真相的暴露,导致帝王震怒...哪怕帝王不当场清算,他祁虹,也难逃杀劫。
毕竟,奏报上的战绩是假的啊,他手下的龙禁卫当时倒是有杀人,可他祁虹呢?等赵羽已经冲散了乱民,他才气喘吁吁的赶到现场!
而赵羽呢?七月的时候,赵羽都在新安县!然而按照传闻,九月末的时候,赵羽竟然还去了霖县!
带着区区百人,镇压了超过四百乱匪...
哪怕当时新安县的奏折有假,但是赵羽的勇武却是实打实!
因为祁虹不断发呆,两个龙禁卫不解:“百户?”
就算帝都很雄伟,也不至于一直无法回神吧?
祁虹睁眼,凝声:“走吧,入城。”
只要赵羽不让他犯大罪,那他就认了...凭效忠信活了下来,如今受那效忠信控制,也是报应。
落子,无悔。
他作为即将升任的龙禁卫千户...就他祁虹的官位,想来赵羽的爹也不会允许赵羽让他去送死。
......
10月21
距离赵羽和亲爹赵锋又一次深夜会谈,已经过去了三天
未时初
刘老七飞速靠近雅宁居:“小郎君,庞家五郎君到了。”
坐在院子里,拿着某卷书的赵羽起身:“倒是准时。”
两天前,庞家的人送来了帖子,说是要来拜访,但是帖子上,庞五郎庞安又说,其厌烦了天天都和后娘斗法,想来赵家借住几天。
一时之间,让赵羽有些弄不清楚,庞安是真想躲几天清静,还是有其他想法。
“带他去客房。”
赵羽大踏步往客房走。
赵家,客房
赵羽刚到没多久,庞安就带着一个最是信任的亲信随从靠近。
庞安进了屋,爽朗的笑一声:“赵三郎,最近恐怕是要多加叨扰了啊。”
赵羽起身还礼,转而调笑:“庞五郎,你居然躲你母亲,这可不像你啊。”
招呼着下人送来茶水点心。
庞安随便喝了一口茶水,才叹气:“但凡她像个母亲,我也不至于如此,唉...”
按照礼法来说,他还真要喊他后娘为母亲。
毕竟,他后娘是他爹正儿八经抬进门的续弦妻,特别是他后娘还生了儿子....若非如此,以庞安的身份,虽是老五,却是庞家真正意义的唯二嫡子之一,无视那后娘就足够!
何至于要和后娘斗法?
不就是因为,对于那后娘,庞安是不能打也不能骂,只剩下阴阳怪气了。
“你倒也是苦。”赵羽立即满脸同情。
庞安摇头:“不说了,我来你这儿,就是想躲几天清静,再说她,闹心。”
“不说她了。”赵羽很是配合。
两人又开始闲聊。
聊得差不多了,庞安起身:“赵三郎,不带我去住的地方看看?我这一次来,可什么都没带,都得有劳赵三郎你费心了啊。”
赵羽目光变得怪异:“你还真准备在我住?”
“你这话说的,我来躲清净,不住你这儿住哪儿?”庞安有些无语。
赵羽摇头:“其实,我不太信你是来躲清静的,你若真躲了她,无异于是某种意义上的认输。”
庞安越发无言:“不是躲清净?难不成你以为我是真怕了我家里那个?”
“最近的风波太多了,不是往常的时候了,若是寻常风平浪静之时,庞五郎你若是不愿意说,就算在我家住个一年半载也无妨,但是最近局势微妙...”
伴着轻叹,赵羽正色道:“在我想来,左右不超过夜晚,你必然会想办法试探的,既如此,相比于你将你和你母亲斗法的打算用在我的身上,我们还不如将话摊开,庞五郎,你且直言吧,你寻我是作何。”
庞安盯着赵羽片刻,笑意收敛:“和曾经相比,经历过民乱,赵三郎你和以前果然是不同了啊。”
“人总是会变的,不可能永远是天真无邪的少年。”赵羽摇头。
庞安笑了笑,扭头朝着亲信使了个眼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