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她这么说,墨景寒并不意外,脸上也没什么吃味的神色:
“没想到他对你还挺好。”
他朝着安慕慕邀请道:
“正好遇到,要一起逛一逛吗?”
安慕慕颇有些敬谢不敏的摆摆手:
“算了吧,二爷看到又要吃醋了。”
墨景寒失笑:
“我可以对天发誓,我对你没有任何男女之情的想法。”
他说:
“只是觉得……你很眼熟。”
这句话重重戳进了安慕慕的心脏之中。
好巧不巧,不仅墨景寒这么觉得,安慕慕也这么觉得。
他之前看墨景寒,就总觉得二人一定在哪里见过,但他们明明应该是第一次见面才对:
“好吧。”
安慕慕松口了:
“其实我也……”
两个人慢慢顺着画廊往前走,始终保持着几步的安全距离。
照例寒暄了几句,墨景寒打量着安慕慕姣好的面容,褐色的瞳仁里闪过一丝难以辨认的复杂情绪:
“虽然我们才见了不到五面,这样问可能有些冒犯,但是,我有点好奇,安小姐一直姓安吗?”
这问题把安慕慕打了个措手不及。
她愣了愣,心脏狂跳,一个微妙的猜测浮出水面:
“不是。”
安慕慕看向墨景寒:
“我是安家的养女,三岁就被送到了安家,我的亲生父亲母亲长什么样,我基本都忘得差不多了,但这些年我一直在找他们,只是没什么进展罢了。”
墨景寒若有所思:
“原来是这样……”
他看着安慕慕的目光里多了几分热烈,似乎要将她五官的每一个细节跟轮廓记在眼中,视线划过她挺翘的鼻梁,鲜红柔软的嘴唇,最后落在那双眼睛上。
安慕慕的眼睛随了她的亲生母亲,是相当特别的眼型。
眼尾微微上翘,眼皮并不深,在眼尾折进去一小段,瞳仁黑白分明,配上眼角一颗泪痣,天生多情,看谁都有几分顾盼生辉的神采。
太像了。
墨景寒想。
他深深的呼一口气:
“安小姐,或许我跟你的母亲认识。”
听到这样的描述,安慕慕也一下来了精神。
因为安家隐瞒,安云莲从中作梗,她上辈子到死都没有见过自己真正的家人,死前看到的只有安家人虚伪又可恶的脸,这也是她心头郁结的一个坎。
重生一趟,安慕慕铁了心想要将这遗憾圆满。
“你见过她吗?”
安慕慕顾不上跟他避嫌,往前一步:
“她现在在哪里?她也有在找我吗?”
墨景寒却露出个一言难尽的神色,欲言又止:
“她是我的姐姐,但是……”
安慕慕看出他的犹豫,眼睛暗了暗,低声呢喃道:
“难道她并不想见我吗?”
墨景寒反驳:
“没有,她这些年也一直都在寻找她丢失的亲生女儿,不过——”
安慕慕生出几分不好的预感:
“不过什么?”
墨景寒像是不忍心看她表情般缓缓转过头:
“姐姐去年就已经因病在美国过世了。”
安慕慕如遭雷击:
“你……你说她死了?”
墨景寒缓缓点头,应该是想到些什么,薄唇紧抿:
“姐姐四年前就查出了子宫癌,身体也是一年不如一年,可是哪怕身在海外,她都一直没有放弃寻找,去年才有了消息,说她的女儿可能在国内,但她的身体已经不足以支撑她回来,直到临终前,她把这个任务托付给我,让我一定要找回她的亲生骨肉……”
想起故去的姐姐,墨景寒眼中多了些悲痛:
“见到你一眼,我就吃了一惊。”
他望向安慕慕:
“你的眼睛,简直跟家姐一模一样。”
安慕慕大脑一片空白。
过多的信息量冲击着她的认知,让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上一秒,她还因为自己的身份之谜有了眉目而欣喜无比,这一秒,她便又被对方可能已经去世这个晴天霹雳劈的哑口无言。
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样子,墨景寒安抚般轻声道:
“你放心,如果你真是我姐姐的女儿,那么墨家就一定不会让你受委屈。”
安慕慕摇摇头:
“我想要的不是这个,我只是……只是想要见她一面。”
彼时,他们正一起走进略显偏僻的展厅。
而仿教堂式的房间内,本应挂着耶稣受难像的地方,挂着一幅巨大的油画。
阳光穿过彩绘玻璃花窗,落在细腻的色彩与笔触上,安慕慕认出来,那是一副圣母抱子图。神色悲悯的女人将幼小的婴儿抱在怀中,连她眼中的慈爱都勾勒的栩栩如生。
安慕慕看着,没办法不做到触景生情。
墨景寒自然也看到了,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我会继续调查。”
他轻声道:
“如果确定之后,我希望你能够认祖归宗,回到墨家。”
见安慕慕有所犹豫,墨景寒又补充:
“这也是你母亲的意思,是她唯一的遗愿。”
安慕慕这才终于应允:
“好吧,我知道了。”
墨景寒见她已经没什么继续交谈与展览的心情,便也没有多说:
“我给你的许诺仍然作数,如果你有什么麻烦,可以随时来找我。”
安慕慕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直到墨景寒离开,她仍旧没有从这噩耗中回过神,世界上最悲伤的事情无异于阴阳两隔,那代表着无法扭转、无法更改、更无法再见面……
想到这儿,安慕慕缓缓闭上眼睛。
她又在画廊里呆了几个小时,准备动身离开,陆擎耀没有来接她,派司机将她送回了家。
安慕慕躺在床上,脑子里仍然是白天同墨景寒的一番交谈。
不知道想了多久,她才怀着满腹心事睡了过去。
她醒来的时候,才发现陆擎耀已经回来了。
就坐在床边,一只手不轻不重的摆弄着她的头发。陆擎耀没有换衣服,还穿着白天那件卡其色的大衣外套,但是身上多了一些浓烈的酒气。
安慕慕皱了皱鼻子,下意识往相反的方向靠了靠:
“你喝酒了?”
只是陆擎耀没有松手的意思,指尖仍缠着她海藻般的长发,随着她的动作,头皮传来一阵剧烈的刺痛,她轻轻“嘶”了声,整个人都清醒了不少:
“松开,好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