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云莲感到焦躁,她唰的掀开被子下床,从书柜里取出自己的木吉他——
那是安慕慕送的生日礼物,谁会想要她的生日礼物啊?
她吉他弹得一般,更遑论此刻根本没有心情。
扭曲的音符倾泻而出,堪称刺耳,安云莲只觉自己心火烧的越胜,她手指扫过琴弦,乱弹一气,直到琴弦迸裂,刺痛传来,血滴在红木地板上,他将它掷出去砸烂,再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站在走廊上。
皎洁的月光流淌过她赤裸的脚背跟喉口,血顺着他白皙的指尖往下淌,也流进夜色织就的暗河。
安云莲面无表情盯着客厅的方向,片刻,脚步缓慢的走过去。
她就站在二楼的阶梯上,夜色降临,客厅里开着灯,而她处在死角般的黑暗里,瞧见她人模狗样的男朋友坐在沙发上,略显忐忑,掀起眼皮偷偷看安慕慕,眼神叫人恶心。
不知道安慕慕发现没有,或许是发现了,当她把茶水放在少年的面前,动作僵硬了一瞬,随后语气变得很冰冷。
“我去叫云莲下来。”
她说,态度里的抗拒尽显。
可少年不同意,他有些着急了,一把握住安慕慕纤细的手腕:“别去!”
他往前一步,安慕慕便后退一步,他似乎也对这样的推拉感到疲倦,有些受不了了。
这是少年的单相思,可他那么俊朗,又那么富有,于是他理所当然认为全世界都该是倾心于他,唾手可得,包括安慕慕,那是他得不到的战利品,但她一定也对自己芳心暗许。
“你真的不懂吗?”
少年望向安慕慕:“我为什么靠近安云莲,都是因为你!”
他还是说出来了。
安云莲脸上最后一丝血色消失得一干二净,她站在原地,胸口止不住的起伏,像是无法控制自己过于激动地情绪。
而安慕慕猛地甩开他的手,似乎啼笑皆非:“请您自重。”
她只是这么说,头顶明亮的光落下来,过曝,失真,模糊她的五官轮廓,她语气轻描淡写,有被冒犯的不悦,说话时微微蠕动的鲜红唇瓣即便吐出拒绝,也分外性感。
“我对你没有感觉,也请你不要再来骚扰我了。”
少年数被她的话语刺激到了,猛地从沙发上弹起身,朝着安慕慕的方向走去:“别装了,你既然没有感觉,为什么要上我的车?”
安慕慕却似乎觉得荒诞:“因为是你主动要求送我一程,而你是我妹妹的男朋友。”
她声音很冷,退到窗户边,退无可退,神色更冷。
“如果你早些说,说你对我图谋不轨,那我会更早一些拒绝你。”
少年感到颓唐,他无法再自欺欺人,明白之前安慕慕缄口不言的沉默并非欲言又止,她说不,那就是不。
他只是无法接受,无法接受这只是他一个人的独角戏,看上去快要发疯。
安慕慕也应该是发现了的,她把手旁的花瓶推倒了,清脆的碎裂声里一同被摔得四分五裂的除了花瓶,还有少年的真心。
他笑起来,看着安慕慕的目光却多了些恨意:“你什么意思?”
安慕慕去捡起残骸,而对方亦不甘示弱,他拿起一块碎片,对准安慕慕,跟她对峙,手掌握得太紧,先把自己割伤。
鲜红潺潺往下流,一滴一滴落在地板,如气急败坏的安云莲,找不到回旋余地,人动心时本就没区别,看上去一样凄惨又可怜。
而安慕慕甚至不需要说话。
她冷淡的凝视他,甚至俯视他,于是对方又一次败北,从喉咙里挤出哀鸣。
少年断断续续喊她的名字,说着“我那么喜欢你”,说“我是小丑吗?”,可安云莲瞳孔缩紧,觉得自己才最可笑。
安慕慕快刀斩乱麻,拒绝的态度里没有若即若离,挑不出半点毛病。
而少年情真意切,爱的要死要活,捧出一颗真心给她践踏,甘之如殆。
那她呢。
她算什么?
是男人用来接触安慕慕的工具,可她却喜欢上了对方,误以为这是爱情,跟所有人炫耀她的优质男友。
安慕慕不屑一顾的东西,她奉若珍宝。
这就是事件的本质。
这一刻,新仇旧恨交叠,她的自卑与自大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她分外想要杀死安慕慕,想她消失,想她去死,想看少年用瓷片划开她薄薄的肌肤,血喷出来。
但是没有,什么都没有。
少年没有下得去手,他在安慕慕面前一败涂地,安云莲也是。
或许从这一刻起,他们的人生就被决定,所以之后陆擎耀也一发不可收拾的爱上她,观众们也入魔般的追捧她,都很正常。
她就是这样。
这个该死的女人有安云莲拼了命想要得到却得不到的东西,一直如此。
她用半生来追逐,来打压,试图将安慕慕变成自己的影子,让她成为平平无奇的陪衬,还是失败了。
她不甘心。
她怎么可能甘心。
或许那一天,她不该放安慕慕离开,少年下不去手,她可以,她就应该在那一刻杀掉安慕慕,就没有之后的诸多事情。
窗外华灯初上,室内只剩下安云莲越发清晰的闷哼,她闻到铁锈的味道,又好似只是错觉。
她猛地坐起身,整个人已经被汗水浸透打湿,一切一切全数来自她的梦境,是她记了很多年无法忘却的记忆。
短暂的安静过后,安云莲掀开被子,翻身下床,表情如常的打开窗,秋日的风凛冽,安云莲轻笑一声,眼中有疯狂涌动:“这是你欠我的,拿命来还吧。”
安慕慕到达安家的时候,安云莲正在吃晚餐。
安云成跟许茹都不在,她坐在餐厅里,一个人,女仆已经被辞退了。
毕竟安家的状态众所周知,离树倒猢狲散也只差那么一点。
安云莲抬起头来,看她一眼:“吃晚饭没有?没吃的话坐下来一起吃点吧。”
安慕慕面色平淡,声音也淡,仿佛对面坐着的不是她的妹妹,而只是一个陌生人。
“不必了,把我母亲的胸针给我。”
安云莲笑了笑:“别这么急,我们都好久没见面了,我想跟你聊聊天。”
她知道安慕慕在看她,但眼皮掀也不掀,等到坐在对面,才自然而然的抬起头来望向她,声音里有怀念。
“安慕慕,我真的很讨厌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