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面带怜悯的用手指轻抚安慕慕的颊侧。
“我看得出来，你跟我一样，都很喜欢他……所以你怎么会舍得呢？舍得让已经四面楚歌、腹背受敌的陆擎耀，因为你而再多出一个江家这样的敌人。”
说完这句，她蓦地收回动作：“好好享受吧，你会喜欢这个夜晚的！”
随着门扉被重重摔上，安慕慕心中的不安感也因此达到了巅峰。
她咬了咬牙，勉强从床上爬起来，双腿还有些发软，站立不稳的往窗边走去。
四十七层，摔下去就是粉身碎骨。
安慕慕又去查看正门，果然从另一边锁上了，严严实实。
她俯首贴在门板上，听到脚步声，由近而远，断在近在咫尺的地方，“笃笃”，平稳规律的敲门声却震耳欲聋。
“安小姐？”
陌生男声略显油腻的调侃，模糊不清钻进她的耳朵：“不要这么害羞，你会喜欢我的。”
恐惧越明显，阵阵往上涌，安慕慕双脚使不上力气，跪倒在地板上，她来不及反应，几乎手脚并用爬进厕所，猛地将门反锁。
男人等不到她回应，自然而然用房卡刷开门，她听见门扉再度被阖上的声音，千钧一发。
浴室的白炽灯明晃晃，将她的脸照彻，毫无血色。
她后背浸出冷汗，将自己在宽阔的浴缸里蜷缩成一团，连嘴唇都在发抖。
半透明的玻璃上映出高大的人影，“笃笃”，那幽魂般如影随形的敲击不肯放过她。
男人的呼唤变得暴躁起来，他说：“别躲了，我知道你在。”
陆擎耀发现安慕慕消失，是落地后的第二个小时。
他忙完合约，才知道国内舆论已经闹得满城风雨，复而尘埃落定，了解完来龙去脉，男人凌晨三点登上了回国的飞机。
可惜，他无论如何也联系不上安慕慕，她的手机打不通，人也不翼而飞。
陆擎耀难得体验了一次什么叫做焦头烂额。
他盘问已经从满腔欢喜变得六神无主的经纪人，得知她最后是与安云莲见面，生出几分不好的预感。
安云莲刚被陆擎耀找到的时候，仍试图狡辩。
她战战兢兢，若惊弓之鸟，嘴却比石头还硬：“我不知道。”
安云莲强作平静道：“她跟我吃完饭之后，就离开了。”
陆擎耀也不急，他俯视安云莲，又把问题不厌其烦的重复一遍：“安慕慕在哪里？”
他活动着自己的手腕，神色平和，身上摄人的杀意却如无形的重压扼住安云莲的咽喉。
“我，我真不知道。”
她动摇了些，话也变得越发结巴：“你……你不该来问我。”
此言一出，陆擎耀像是忽然失去耐心，他一把抓住安云莲的领子，把她生生从座位上提了起来！
窒息感令安云莲的脸很快因充血通红，她对上陆擎耀毫无温度的漆黑眼眸：“别说废话——立马告诉我，她、在、哪、里？”
砰——
砰——
砰——！
耳边的撞击声越来越大，如达摩克利斯之剑高悬头顶，好似随时都会给她来一个血肉四溅的痛快结局。
安慕慕身上的温度仿佛在急速流逝，抖得越来越厉害。
男人由温柔逐渐转作气急败坏的咒骂很远，又很近，变得不甚清晰，她只能听到自己过速的心跳，和如擂鼓般紊乱的呼吸。
灵魂跟肉体如硬生生剥离，一半紧握着摔碎的锋利瓷器碎片，一半高高在上，俯瞰她无处可逃的狼狈姿态，嘲笑她毫无作用的反抗。
该怎么办？
她想不出来，嘴巴发干，涌上铁锈般的血腥味，才发现是牙齿咬破了口腔内壁，先让自己遍体鳞伤。
她闭上眼睛，听见有人破门而入，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直至停在她面前。
安慕慕的脑子里再度浮现出陆擎耀的脸，下一秒，猛地将手中的碎瓷片朝对方脖子上扎去！
理所当然，动作被制止了。
瓷片握得太紧，先刺进她的掌心，痛感却被麻痹，温热的血顺着她的胳膊潺潺往下流。
安慕慕披头散发，觉得自己可能像个女鬼，对方按住她的肩头，什么都没有做。
她感受到男人身上自秋日带来的冷意跟凛冽的香味，堪堪反应过来时，已经被陆擎耀直接压在了雪白的墙壁上。
她张了张嘴，想要说点什么，“我很害怕”或者“你怎么才来”。
但最后只是紧紧抱住了陆擎耀的脖颈，埋首在他颈窝里，不知何时蔓延开来的眼泪把他肩膀的衬衫打湿一整片。
陆擎耀被那眼泪钉在原地，寸步难行。
他也未尝不是没有想说的，或者是关切，或者是斥责，赶来的路上车速飙到一百八十迈，怒火跟快要爆缸的发动机一起不断升温。
但安慕慕的眼泪顺着他的肩膀往下流，像是下起一场雨，奇异的浇灭了他业火般爆裂开来的情绪。
“对不起。”
安慕慕抽噎着，只是重复这一句。
她比陆擎耀所认知的任何时候都更加脆弱，像她掌心紧紧攥住的瓷器，仿佛一碰就会支离破碎。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这句道歉她说了整整五遍。
一遍比一遍轻，一遍比一遍痛苦。
因为陆擎耀只是站着，并没有回抱住她，甚至任由她的手在不停流血，淅淅沥沥滴开在雪白的瓷砖地板上。
安慕慕意识到她擅自行动的任性又给陆擎耀惹了麻烦，这并不是第一次，第二次，也不是第五次，实际上，这是第无数次。
她视线哭的模糊，眼泪仍然不要钱的往下流，因为害怕，怕江美昀的安排成真，也怕陆擎耀的耐心售罄。
陆擎耀听她哭够了，才终于把她拉开一点，神色冷淡地说：“好了，没事了。”
他铁石心肠，不肯看安慕慕哭的整张脸都发红：“现在，跟我离开。”
安慕慕紧紧抓住他的手，伤口里渗出的血把陆擎耀骨节分明的指尖也打湿，触感冰凉又滑腻，她的身上几乎没有温度。
“你是不是生气了？我不是故意的……”
要是她但凡还留存一点清醒，就绝不会在这种时候做出这么愚蠢的反应。
但她似乎被吓坏了，理智所剩无几，如在崩溃的边缘。
陆擎耀深吸一口气，克制住情绪冷冷晲她：“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男人压低了声音，语气里却没什么暖意，像低温燃烧的焰火。
“但现在，我们得先离开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