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慕慕头也没回地钻进车里,陆擎耀过了会儿也坐进来,没说话,像是刚才压根没看见陆靖似的。
车厢内一片沉默,安静的有些过分。
安慕慕靠着椅背,有点困。
明明今天大起大落,事情这么多,她这会儿脑子里却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有。
在意识马上涣散跟清醒的边缘,陆擎耀忽然拉了她一把。
安慕慕猝不及防,倒在陆擎耀身上:“又怎么了?”
陆擎耀没说话,却也不肯松手,放在她背上的力度很大,哪儿也不肯让她去的意思。
他看着安慕慕,忽然低低开口:“他跟你说什么了?”
好的,她就知道,陆擎耀绝不会这么善罢甘休。
安慕慕咬了咬下唇,一声不吭。
她难免想到那天房车上的对话,却不知道要怎么跟陆擎耀说。
陆擎耀等了一会儿,见她只是沉默着,像是耐心用尽,那温柔再度消失了,变成了一种肉眼可见的冷淡,他伸出手,捏住她的下巴把她转开的脸掰回来,眯着眼问她:“我问你,陆靖都跟你说什么了?”
陆擎耀没控制力度,掐得安慕慕有点疼。
她眉头皱起来,发出一声痛呼,车里暗淡的光线落在她的脸上,将她的痛苦勾勒的分明。
陆擎耀放松了些力道,却不依不饶,等她一个答案:“说话。”
安慕慕深吸一口气:“就是老生常谈,你都知道。”
她试图含糊其辞:“什么跟着你不如跟着他之类的,反正说了也是平白惹你生气。”
听安慕慕这么说,男人俊美的脸缓缓阴沉下来,稍微平息的怒火再度有了燃烧起来的苗头。
安慕慕也清楚他跟陆靖算是血海深仇不共戴天,不仅仅陆靖一见到他就失控发疯,陆擎耀也未必有表现出来的那么从容淡定。
安慕慕看着他,语气也变得柔和了些:“你知道的,那是他的事情,我是不会被他那些胡话动摇的。”
陆擎耀没说话,这时候没话反而更好。
安慕慕松了一口气,跟着慢慢放松了身体,却听陆擎耀的声音又传来,悬在她头顶。
“你跟陆靖,没说什么其他的话吗?”
他语气是很平静的,问题其实也算不上冒犯,但安慕慕听出了一点猜忌的意思。
她抬头,发现陆擎耀的眼眸里果然带些探究,忽然觉得心凉了半截。
安慕慕脾气上来了,怒极反笑:“你觉得我该对他说些什么?”
陆擎耀盯着她看了许久:“你知道我最讨厌什么。”
安慕慕点头,感到一丝耻辱,甚至疲倦:“我很清楚,你最讨厌背叛。”
她语气有气无力,但答案是标准答案。
陆擎耀知道自己最想听到什么,也清楚自己是在威胁她,震慑她。
但是当这个标准答案从安慕慕嘴里一字不差的说出来,他却开心不起来,甚至觉得她这幅有气无力的样子有些刺眼。
陆擎耀动作难得温柔,终于松开了手,安慕慕坐在他的膝盖上,没有离开,把脸埋进他的怀抱里,靠着他冰冷的胸膛。
男人没拒绝,从后面轻轻抚摸她的长发。
安慕慕闭着眼睛,心里却感觉很不是滋味。
这场关系里,她跟陆擎耀的关系本来就是不平等的。
陆擎耀是上位者,是掌控者,他说什么,安慕慕得听,但是安慕慕的意见,陆擎耀可以不听。
就算有约法三章,约的也是安慕慕,跟陆擎耀没关系。
安慕慕忽然有点挫败,但她毫无办法。
她跟着陆擎耀倒回了陆氏公馆,公馆平常也不怎么住人,虽然富丽堂皇,有佣人定期打扫,但多少缺了点人味。
陆擎耀从后面抱住她,亲吻她的后颈,一节一节往下,顺着分明的脊骨,像亲吻一件珍贵藏品。
她倒在床铺间,拿手指去勾陆擎耀的后颈,男人微微俯身,窗帘半开半阖,一切都似乎恰到好处,却又像是缺了点什么。
陆擎耀去解自己的衬衫领口,往下拉,领带褶皱,被他随手丢开,与安慕慕十指相扣。
男人的手指修长而有力,他很冷淡,但很擅长调情,这多少有些矛盾。
安慕慕的呼吸很快变得急促起来,像是逃避,又像是勾引。
陆擎耀端详她,看她脸上的妆花开了,大片大片的腮红混合着汗水洇开,变得更鲜艳,去吻她的双唇。
她一向非常清楚,这个男人霸道,专制,是个暴君,他不会怜惜她的眼泪,甚至享受她的崩溃,看她沉溺。
一夜无话。
第二天她醒的时候已经接近中午了,陆擎耀不在,她拖着酸痛的身体下楼吃早饭。
京城那边的佣人已经习惯她的存在,但这边的不是,他们第一次见安慕慕,多少带点莫名其妙的敌意。
女佣们一边腹诽她一边忍不住地去偷看她,毕竟安慕慕的长相确实无可挑剔。
她坐在餐厅里,吃佣人准备好的早餐,是炖得有点粘稠的白粥,味道确实很好,但安慕慕没什么胃口,她随便吃了几口,就放下了调羹。
她站起身,女佣也刚好走过来,开始收拾桌面上几乎没怎么动的饭菜,目光却一直落在安慕慕的侧脸上。
她皮肤很白,如新雪如皎月,嘴唇鲜红,瞳仁颜色却在阳光下晒得很浅,眉眼舒展开来,因为疲倦呈现出几分媚态,乌黑的长发倾泻,是绸缎,又像是一条蜿蜒的河流,能把人生生溺死在里头。
佣人在心里对她嗤之以鼻,安慕慕走得远些,便听到他们自以为压得很低的评价,不轻不重的落到她耳朵里。
“也不知道少爷是喜欢她什么,看着就不正经,哪有江小姐来的端庄。”
安慕慕觉得可笑,不想跟她计较,但心情不好,烦躁涌上来,她忽然拧过身:“你再说一遍。”
佣人大概没想到她会听到,又或者听到她也不会当面戳破,被安慕慕吓了一跳,惊弓之鸟般低下头。
“您听错了。”
安慕慕冷笑一声:“不好意思,别的不说,我还真就是耳朵比较好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