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机师傅大概也被她搞得摸不着头脑,有些拘谨的摸了两下方向盘:“那我们要离开吗?”
安慕慕终于开口了:“就在这儿等着,你按时间打表就好,我正常付钱。”
经纪人转过头来看她一眼,想说点什么,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他们从早晨等到晚上,路边的车换了一拨又一波,天空黑黝黝,像铺开的黑丝绒,细碎冰凉的雪仍旧在下,化开在地面,变得湿漉漉,小小的水洼里映出通明的灯火。
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有大批的人从公馆里走出来,伞面色彩各异,西装跟礼裙也各异,夜幕下闪成一片,像是默片般,只剩下色彩在流动。
安慕慕手机在响,她扫了眼,发现是陆擎耀的来电,被她按掉,只是望向窗外。
陆擎耀跟江美昀缀在最后面,并肩往台阶下走。
江美昀蹦蹦跳跳,心情颇佳,眉飞色舞的说着什么,陆擎耀只是听着,留给她一个冷峻的侧脸。
说来是有点邪门的。
明明有那么多人,西装款式各不相同,颜色却千篇一律,非黑即白,但安慕慕还是第一眼就看到了陆擎耀。
陆擎耀正低头看手机,大概没想到自己吃了个闭门羹,表情有点难看。
江美昀凑近他,问他什么,陆擎耀没回,只是环视一圈,忽然停下脚步,隔着车窗玻璃跟安慕慕视线相交。
安慕慕下意识的坐直了点,她甚至觉得陆擎耀看到了自己。
复而又觉得可笑,车窗是单面的,从陆擎耀那边望过来,怕不是只有一片漆黑。
果然,那眼神停留只是片刻,陆擎耀很快收回目光,坐进了车里。
江美昀被留在外头,嘴巴高高撅起,像是能挂拖油瓶。
她跟陆擎耀撒娇,大概又被拒绝,也不气馁,干脆绕了个弯,去驾驶座跟司机打了个照面。
大概也是熟人,说了几句的功夫,便欢天喜地拉开后车座的门坐进去,很快没了踪影。
看着这一幕,安慕慕想骂自己有病。
她为什么要等在这里。
这行为又有什么意义呢?
没人可以回答,安慕慕撑着脸,眼眶发热,生出要落泪的冲动。
经纪人小心翼翼看着她的表情:“我们……我们跟上去?”
安慕慕摇了摇头。
她看着雪粒融化成水珠,从玻璃上一滴一滴往下滚落,抓紧了身上的外套,动作又顿了顿。
刚才走得急,还没发现,这会儿她才意识到,这件衣服是陆擎耀的。
她闻到一点淡淡的烟草气息,还有一股熟悉的快要消散到难以寻觅的男士香水的味道。
那冰冷凛冽的香气像初冬的夜晚,没有温度。
她听到自己说:“我们回酒店吧。”
经纪人被噎了噎,又提议:“那不如先去吃个饭?你都一天没吃东西了,还是吃点比较好……”
安慕慕笑了笑:“我一点都不饿,现在我吃东西是真的会吐出来的,没开玩笑。”
经纪人也沉默了,不说话。
司机摸了摸后脑勺,从汽车前视镜里看到安慕慕心事重重的脸,和她通红的眼眶,忍不住开口劝她:“姑娘啊,情感这种东西是勉强不来的,就算捉奸捉到了,你也捉不回男人的心。”
安慕慕被他这丰富的联想脑补能力逗笑了,但转念一想,又觉得可不是吗,她这就跟捉奸似的。
“不是。”
但她还是否认道,用陆擎耀那套说辞,熟练地,冷漠地:“我跟那个男人不是情侣关系。”
司机的表情反而更纠结了:“那难不成你才是……”
他痛心疾首:“这么漂亮的小姑娘,做什么不好,可不要误入歧途,被男人的花言巧语坑蒙拐骗。”
见安慕慕不说话,只是笑,他又补充道:“虽然那个男的看起来确实蛮有钱,也蛮帅的,但最后受伤的只会是你啊!”
经纪人终于听不下去了:“好了师傅,开您的车吧,别说了。”
安慕慕却摇摇头,自言自语般轻声道:“说的倒也没错,受伤的确实只会是我自己罢了。”
七点之后,出租车行驶在公路上,就只剩下堵,堵得人心慌。
出租车蜗牛一样往前挪,挪一会儿,又停下来,停更久。
车没入车流,她脸上挂着与许多人相似的疲倦,人们的情绪不同,却又奇异的共鸣。
雪越下越大,从小雪变成大雪,鹅毛般厚厚挂在树梢,铺在路面,车走的更慢了,寸步难行。
空调风吹得人昏昏欲睡,安慕慕朝外看,脸开始发烫,头也晕,银装素裹的白雪之中,一切都像没有真实感的幻梦泡沫,一戳就碎。
快到酒店的时候,经纪人才注意到她脸红的不正常:“你哪里不舒服?”
她问安慕慕,安慕慕却像是意识已经涣散,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呼吸急促的靠在沙发上:“冷。”
安慕慕把外套抓的很紧,语气也哆哆嗦嗦,睡裙边缘露出一截锁骨,上面青紫未褪,看上去十分惨烈。
“我好冷。”
经纪人反应过来,凑近她,把手背放在她的额头上,发现温度高的有点不正常:“我靠,怎么这么烫,都快能煎鸡蛋了。”
她从电视柜下面翻出一只小型医药箱,从里面找出温度计。
“看看是不是发烧了,不行我们明天去挂个水。”
安慕慕没说话,仍旧偏着头,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经纪人把她半搂半扶的重新安置到床上,拿出温度计一看,三十九度,低烧。
她叹了口气,拿冷水泡了毛巾,给她覆在头顶:“你可真够不让人省心的。”
她絮絮叨叨,起身要去拿退烧药,刚好看到陆擎耀买的早饭还放在桌子上,已经凉透了。
经纪人想起他那番言论,咬牙切齿:“果然不是个什么好东西。”
听到她的斥责,本来咸鱼般在床上躺尸的安慕慕像是恢复了一点意识,从喉咙里挤出两声笑。
经纪人无奈:“你还有力气笑,是没事了?”
嘴上这么说,动作却越轻柔,折返回来把她扶起来,递给她一杯温水:“先把退烧药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