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慕慕走进警局的时候,状态已经比那天要好很多了。
她脸上的巴掌印基本痊愈了,一只手还打着石膏绷带,嘴里含着一根巧克力棒,宽松的蓝白条纹病号服包裹着纤细柔软的颈肩,长发松松垮垮的披在脑后,神色平静,姿态相当随便。
似是注意到了这位特别访客的到来,许茹先抬头,随后表情几乎扭曲。
“安慕慕,你怎么来了?”
随后是安云莲,她依偎在自己母亲身边,闻言,与安慕慕四目相对,尖叫起来:“贱人,你给我滚,去死,去死!”
看上去离彻底疯掉也不远了。
安慕慕却并不在乎。
隔着玻璃,她散漫的视线扫过这两张被警察的地狱问询摧残的几乎萎靡的脸,仍是无甚情绪波动,哪怕他们在前段时间差点把自己害成痴呆。
“我可以进去看看他们吗?”
警察的表情有些为难:“最好不要。”
他看了眼安云莲:“这位小姐精神状态有些堪忧,我建议您最好离她们远点。”
安慕慕却笑起来:“我知道的,可我不仅仅是这个案子的受害人,也是他们的亲人,在他们被判刑之前,我还想跟他们见最后一面。”
她的演技那样精湛,很轻易便说服了心善的警察,对方帮她打开锁,安慕慕走进来,环视一圈空荡荡的拘留室,忍不住感叹道:“看来,两位这段时间过的并不怎么愉快。”
她双手抱臂,目光似笑非笑,落在安云莲脸上:“可惜,你们接下来的日子要更加不愉快了。”
话音刚落,安云莲的情绪似乎有些崩溃,想要冲上来。
但她的动作卡住了,因为她大叫大闹,她被锁在了椅子上,只能无能为力的挣扎。
许茹看上去有些痛苦,她伸手抚摸了下女儿的长发,癫狂的安云莲终于安静下来。
她抬头,望向安慕慕,眼中恨意鲜明:“你来做什么?”
而女人并没有回答她的疑惑,她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来,唇边扯起个略显懒散的笑容弧度。
“来看看你们。”
她用手指撑着脸,仿佛真的只是好心探监:“其实早就该来的,不过身体好的比较慢,陆擎耀不愿意,才稍微耽误了点时间。”
安慕慕是故意的。
果然,她一提陆擎耀,稍微平复下来的安云莲就再度激动起来,浑身发抖,尖叫着反驳,意识似乎已经不太清醒,开始乱七八糟的说着胡话。
“他本来应该是我的——我的——!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是你抢走了我的老公!”
而安慕慕饶有兴致,十分配合的承认了。
“没错,我抢走了他。”
她笑容里多了几分恶意:“但你能拿我怎么样呢?”
安慕慕歪了歪头:“你们最后的机会也已经没有了,现在,等待你们的是将近二十年的牢狱生涯,希望你们牢饭能吃得开心点,好好改造,争取……别死在里面。”
她一挑眉:“毕竟恶人自有恶人磨,跟你们住一起的狱友,可要比你们更加狠毒呢。”
许茹面色枯败,盯着安慕慕,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面前,是她曾经的养女。
她已然脱胎换骨,哪怕一句话不说,铺天盖地的威压降下,也令人牙齿发冷。
她脊背挺直,虽孤身一人,却气定神闲,漆黑的眼瞳之中一片肃杀。
而她的亲生女儿,匍匐在床铺间,宛如困兽,与她天差地别。
滴答。
一滴滚烫的热泪顺着许茹的脸上慢慢滑落,她有些不甘心的望着安慕慕:“你……你到底凭什么?”
这个时候,她也懒得装了,走到这个地步,说一句血海深仇也不为过。
“你不过只是一个路边捡的小野种而已。”
撕开了假惺惺的外皮,她的恨意显得格外惊悚。
不过安慕慕一点儿都不生气,看着她们不可置信的模样,她似乎分外愉悦。
“可惜,你加上你的女儿,甚至加上你的丈夫,也斗不过我区区一个小野种。”
她缓缓站起身,来到许茹的面前,与许茹四目相对:“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安慕慕自嘲般笑了笑:“这么简单的道理,我却到现在才懂,真是太遗憾了。”
女人伸出手,轻轻拍了拍许茹无比苍白的脸庞,对于自己的轻蔑,几乎完全不加遮掩。
“对你们这种人,那还是得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欣赏着许茹恨到极致却又无能为力的脸,她终于缓缓站起身:“再见了,两位小姐,这大概就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
留下这句,她看也不看这二人,转身径直离开了。
从头到尾,她都没有任何过火的举动,不仅仅没动手,甚至连辱骂都欠奉。
可许茹知道,她们输了,输得彻彻底底。
她哽咽着把脸埋进掌心,而安云莲也安生下来。
安云莲毕竟不是真的疯了,只是精神状态出现了问题。
这会儿,她好像罕见的找回了自己的理智,停下了撕心裂肺的狂吼,有些怅然若失的望向她身旁低低哭泣的母亲。
“妈。”
她喊许茹:“我们是不是真的出不去了?”
许茹的动作停了下来,她没有说话,回应安云莲的,是更为凄厉的哭声。
三天之后,许茹、安云莲和安云成会分别被押往男子监狱与女子监狱,因故意杀人罪分别进行长达十年的服刑。
安慕慕站在阳光下,情绪仍旧有些恍惚。
一切的一切都结束了,像是一场终于醒来的噩梦。
惊心动魄死里逃生的情节明明就发生在一周之前,但此时,却好像变得很模糊,以至于安慕慕甚至记不清细节。
但唯有一点,她是笃定的:从此以后,许茹、安云莲还有安云成,再也没有机会来伤害他跟骚扰他了。
重生回来那天,安慕慕曾经暗自保证,她一定会血债血偿,让他们付出代价,再也不会让自己的人生陷入那样绝望的囫囵境地。
现在,她的目标提前完成了,顺利的有些不可思议。
曾经高山般压得她喘不过气的安家,原来也不过如此。
然而当这一刻真正到来, 她反而有不知如何是好的空虚。
安慕慕笑起来,自言自语般低低道:“你还真是没出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