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身上单薄的长裙是绯红色，乌黑长发如海藻般蜿蜒垂落，漆黑如墨，浓烈的色彩两相交映，衬的她本就偏白的肤色越发苍然。
白琉璃喉头发干，昏昏沉沉，喝得太醉，几乎已经没有意识可言。
打破这几乎死寂氛围的，是门锁被弹开的声响，和细微的脚步声。
可惜白琉璃并没有发现，直到对方站到她面前，她才堪堪找回一些神智，抬头望去，是她的情人，方少清。
男人穿黑色西装，身材挺拔，眉眼深邃，鼻骨高挺，颇有几分风流气质，然而那双幽黑的眼眸落在白琉璃身上，却只有厌恶如此明显。
身为白琉璃种下的情债之一，他们曾经度过了一段干柴烈火、游戏人间的荒唐日子。
一向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方少清，配情人千千万，不行马上换的白琉璃，规则没有明说，但大家心照不宣。
谁都不要动真感情，一起花天酒地的时候快乐过，分手的时候也别纠缠。
所以方少清万万没想到，他会阴沟里翻船。
最开始方少清怕白琉璃分手时对他死缠烂打，等到白琉璃将他一脚踹开，另觅新欢，他才发现，被当做消遣，反而入戏太深的人，竟然是自己。
白琉璃拉黑了方少清的联系方式，也顺带敲碎了方少清一颗难得悸动的真心。
在见到白琉璃跟她的新欢之后，这种恨意达到了顶峰。
那个男人长相不如他，家世不如他，性格也不如他……
总而言之，方少清完全无法理解，白琉璃到底是看上他什么了？
之前只有他甩别人，哪有过别人甩他，这过于悬殊的落差，让方少清又如何忍受？
他几番思量，越想越气，终归是没忍住，找到了白琉璃的住所。
看着醉眼朦胧、喝得忘记是谁的白琉璃，他有些烦躁道：“看看你这个样子，不觉得自己丢人吗？”
可白琉璃并不领情。
她媚眼如丝，翘起眼皮看向方少清，完全没有将对方甩了的负罪感：“你来做什么？”
方少清面无表情的俯视她：“起来，白琉璃，我们现在到底什么关系，你能不能给我个解释？”
白琉璃却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样，她清醒了些，从沙发上缓缓坐起身，抬头看向方少清。
“什么解释？方大少爷，你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吗？到底谁比较丢人？”
她语气温软，声音如片玉碎金，好听得很，只可惜说的话，就没那么好听了。
“我们什么关系，你不清楚吗，玩伴而已啊。”
说到这儿，白琉璃嘲讽一笑：“当时恋爱的时候你主动跟我约法三章，还是你忘记了，需要我给你复述一遍？”
她伸出一根手指，脸上还带着醉酒的红晕，脑子却好似已经清醒过来。
“一，这段关系永远不会转正，没有名分。”
“二，恋爱的时候，也不能干涉彼此的其他感情生活。”
“三，当然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她猛地抬头，粲然一笑：“分手后不要发疯。”
话音刚落，方少清已是眼瞳通红，一张俊朗的脸上满是失落。
“所以，你就真的对我一点感情都没有吗？”
看着这张曾让自己怦然心动的面庞，白琉璃脸上似是闪过一瞬动容。
但也不过一瞬。
她目下无尘，人如其名，心比琉璃更冷：“没有。”
白琉璃语气轻慢道：“跟你在一起很开心，但也仅仅如此了。”
啧。
痴心错付，不过如此。
方少清面上露出几分饱受打击的恍惚：“白琉璃，你怎么能这么恶毒？”
被他指责的女人长睫微垂，淡淡道：“我名声在外，一向如此，是你先来招惹我的。”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开来。
片刻之后，方少清似是解脱，轻笑一声：“不愧是你，那些外界对你的评价，我本来以为是污蔑，是抹黑，谁知道真的一字不差，准确的很。”
他看向白琉璃，一双眼眸闪烁着复杂的辉彩：“可是抱歉……”
方少清猛地把白琉璃重新按倒在沙发上，将她压在身下，脸上已经带上了穷途末路般的疯狂：“我已经离不开你了。”
他的手缓缓下移，停在白琉璃纤细的脖颈上，仿佛只要稍微用力，她就会在自己手中香消玉殒。
“无论你愿不愿意，你都是属于我的。”
但即便生命受到威胁，白琉璃看上去也没有半点惧意可言。
她黑发如瀑，面色雪白，唇却是艳丽的血红，宛如灵异志怪中的夜行妖女。
濒死的白琉璃，有种轻易便可以折断的破碎与美丽。
此刻，她正用一双剔透又冰冷的眼眸望着他，似乎迫不及待的想要投入他的怀中，却又将他弃之如敝履。
陆靖产生了一丝恍惚。
他们明明是在拍戏，可他低头看她，几乎分不清那到底是谁。
是安慕慕？还是白琉璃？
他们有着一样的美丽，一样的危险，陆靖难免对她生出征服欲，像对一件精致而宝贵的藏品，非要拿到手中不可，可她却只有抗拒，她的眼睛里永远只有陆擎耀，压根没有他的位置。
可安慕慕越无视他，越讨厌他，那种欲望便越清晰、越强烈，如火焰灼灼燎原，非要烧到摧枯拉朽不可。
而白琉璃凝视着他，凝视着他挫败的神色，明明她才是引颈就戮的羔羊，却有种胜利者般的镇定自若。
“你看起来真可怕啊。”
白琉璃对他道：“那你想要些什么呢？”
方少清在她的温柔里迟疑，眼中鲜明的恨意褪去了些。
“不要离开我，能不能继续……一直跟我在一起？”
白琉璃笑起来，风情万种：“为什么不可以？少清，放开我，我们可以慢慢谈。”
仿佛被她软化的语气蛊惑，方少清缓缓放开了动作。
白琉璃缓缓坐起身，靠近方少清。
她的眼神像是一片融化开来的月，有圣母般的悲悯，伸出手轻轻抚摸方少清的侧脸。
“抱歉。”
方少清越发恍惚，几乎以为她真的会心软。
若不是空酒瓶下一秒就敲在了他的脑袋上，他真的会信以为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