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了想，好像忽然明白了问题所在——
就是太美了，这妆容几乎毫无瑕疵， 因而才少了点意思。
安慕慕的纯素颜似乎给了他灵感，他道：“你把妆卸了。”
在拍戏这件事上，郑风可以说是有点独裁且任性的。
“改一下，我们今天拍白琉璃一个人在房间里买醉。”
想了想，他又问安慕慕：“你知道是哪一场吧？”
安慕慕来之前剧本读了没有一百遍也有五十遍，从善如流的点点头：“知道。”
刚才安云莲还在为郑风非要她卸妆难受，这会儿倒是心理平衡了。
看来郑风的任性也不是针对自己，他对谁都这幅说一不二的死样子。
但是安慕慕却一点意见都没有，她二话不说就去卸妆了，素着一张脸出来，郑风上下打量一圈，还觉得不够。
“还是太好看了点，白琉璃长期酗酒抽烟，她的皮肤状态不该有这么好。”
此言一出，安云莲更开心了。
这郑风还真是个奇葩，但只要他那些奇葩的要求没有落在自己身上，她还是不介意看看热闹的。
等到安慕慕再出来，整个人状态憔悴了不少。
按照郑导的要求，她被画上了黑眼圈和一些雀斑，红血丝，浮在薄薄的皮肤上，整个人好像瞬间老了五六岁。
郑导这才满意点点头：“那我们开始吧。”
一通折腾，这会儿已经接近晚上七点，天已经黑了，但大家都没有，也不敢有半点怨言。
窗外灯火通明，一眼望出去，能看到夜色下黑沉沉的黄浦江，跟江对面琉璃宝塔似的高楼大厦，鳞次栉比。
白琉璃住在海市最昂贵的江景房，寸土寸金。
她的公寓是大平层，配巨大的落地窗，连手边一只最普通的镜子都是小众设计师品牌，也要小一万。
但这样奢侈的生活属于白琉璃，这位娱乐圈当红女明星，没人觉得不应该。
她就应该如此光鲜亮丽，镁光灯里活的肆意又嚣张，私生活也合该如此，令人艳羡。
但此刻，这价格不会低于九位数的豪宅之中，云端之上，却是一片有些颓败的死寂。
房间里没有开灯，只有莹莹的霓虹光污染照进来，落在女人脚边一只一只滚落的空酒瓶上，再往上，是她涂着鲜红指甲油的白皙双脚。
这是白琉璃，又好似不是众人最熟悉的那个白琉璃。
她长发垂落，如海藻般蔓延，落在腰间，铺开在地毯上，脸上浮着醉酒带来的红晕。
女人的指尖夹着一只燃了一半的香烟，烟灰积了长长一条，随着她指尖一抖，落进旁边的水晶骷髅头烟灰缸里，带了几分慵懒与懊丧。
酗酒成性，烟瘾难戒，这才是私下的白琉璃。
她又抽了一口烟，白雾从那没有涂口红的淡色双唇里飘渺而上，模糊了她的五官。
女人往后仰，肩颈拉出一条脆弱而不设防的线，她双眼空洞的望着天花板，只留给镜头一个侧脸。
如此美丽的一张脸，浓重的黑眼圈却赋予给她浓重的油灯枯竭感。
没了厚重妆容的遮掩，这朵似乎永远不会凋零的玻璃与花，已经初现颓势。
“CUT——”
郑导的声音里难掩欣喜：“一条过！”
随着他出声，灯才被陆续打开，露出无数围绕着安慕慕的摄像镜头。
他反复调动拉扯着进度条，看着监视器上那张脸，十分满意：“对了，就是这样的感觉！”
安慕慕还有点儿没从角色抽离出来，靠在沙发上，先熄灭了烟。
她私下并不会抽烟，此时才像是被呛到了一样，咳嗽了几声。
导演看着这一幕，却忽然像是又来了灵感。
“停停停！灯给我关上！”
道具组满面茫然，但还是按照郑风的要求，重新把灯关闭。
“就是这个——被烟呛到的画面，你能重来一次吗？”
安慕慕此时肺跟嗓子都火烧火燎的疼，不舒服得很，但还是点点头：“没问题。”
这回，导演重新记录下了这个镜头。
算是老烟枪的白琉璃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竟是不小心呛到了。
她弯下腰去，近乎匍匐的咳嗽出声，黑发垂落，掩盖住她大半表情，透过发丝的缝隙，她眼圈通红，像是要落下泪来，眼睛却是干涸的。
什么都没有落下来。
白琉璃轻笑一声，大抵是在嘲笑自己，一时之间，看起来有种水鬼般的靡丽。
等到这场终于结束的时候，助理满脸心疼的迎上来，给她递上水杯，也难免有些微词。
“郑导这可是太折腾人了。”
安慕慕却摇了摇头，对她的言辞不甚赞同。
“正常的，演员本来就应该为角色服务，这才哪到哪？”
助理叹了口气：“可是……”
安慕慕的表情这才严肃起来：“没有可是，这种话以后不要再说了。”
见她态度如此冷酷，助理委委屈屈的噤声了。
“对不起，我就是有点儿心疼你。”
这倒也不是助理一个人的想法，其他工作人员或多或少也都觉得郑导有些折腾人了。
但是郑风自己，那真是一点自觉都没有，他对着拍摄好的片段欣喜若狂，手足舞蹈，对安慕慕那也不是一般的满意。
等他稍微冷静下来，见安慕慕坐在沙发上，还在捧着水杯小口小口的喝，看上去颇有些可怜无助，才生出一点愧疚。
但很快，这点情绪就转瞬而逝。
郑风走到安慕慕面前，他更加笃定自己的想法，他这次选出了最适合白琉璃的人选，而他想要更加圆满补充这个角色。
如果是安慕慕的话，在她的表演之下，白琉璃可以释放出更大的能量跟魅力。
“今晚你有空吗？要是没事的话过来找我一趟，我有事要跟你说。”
安慕慕想了想，点点头：“行，几点？约在哪？”
郑风给她递了张房卡，很是迫不及待：“晚上十点，你直接过来找我吧。”
安慕慕想了想，有点儿哭笑不得。
都说郑导性格耿直，眼里除了拍戏就没有别的，人情世故更是一窍不通，曾经惹到的过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要不是拍一部爆一部，一人一口唾沫都能给他淹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