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慕慕没说话，赌气般沉默。
夜风穿过打开的落地窗，她露在外头的肩膀开始一阵一阵冒鸡皮疙瘩，陆擎耀随手抓过床头柜上已经皱成一团的昂贵西装披在她身上，遮住上面新鲜的青紫痕迹，又把被子往上拉了拉。
“听到没有？”
安慕慕点点头。
陆擎耀又道：“是谁把你带去酒店的？是安云莲吗？”
安慕慕整个人僵在原地。
她听出陆擎耀语气中马上就要满溢而出的冷酷，知道他这是准备秋后算账，也听出他有些疑虑，并不觉得安云莲能够一个人完成这么缜密的计划。
也确实不止安云莲。
是江美昀。
她想起江美昀轻松的笑着说，你不会跟他说实话的，因为你喜欢他，你怎么舍得他与江家为敌。
安慕慕心想，不，绝不该是这样，她与陆擎耀之间只是契约关系，他出钱她出人，本应如此。
江美昀害得她这么凄惨，她理应跟陆擎耀全盘托出，让他们反目成仇，至死方休，或许还该添油加醋一番才对。
毕竟，她不是很清楚吗？
陆擎耀不一定喜欢她，但刚刚跟她云雨一番，正是吹枕边风的好时候，只要她肯说，陆擎耀一定会跟江美昀结下梁子。
可当她想要开口，却像是被人下了禁言咒，对这三个字严重过敏，音节挠过她嗓子，血肉模糊。
安慕慕听见自己说：“是她。”
她声音嘶哑，情绪却很平静，撒谎不眨眼睛。
“安云莲把我打晕了，等我醒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在酒店了。”
陆擎耀皮笑肉不笑：“真够胆大，敢碰我的人，她会为这个选择后悔的。”
安慕慕知道他说到做到，安云莲一定没有好果子吃。
但她一点开心不起来，她近乎执着的思考：所以到底是从哪一刻开始不对的？
安慕慕已经找不到答案。
但是当她因为担忧选择隐瞒陆擎耀的时候，就什么都不对了。
她这会儿已经不痛苦了，甚至有种自暴自弃般的平和，眼泪却还是在往下流，淌进陆擎耀的指缝里，安慕慕忍不住想。
我可能确实有点喜欢他没错。
那他喜欢我吗？
她借着月色抬头看，陆擎耀却没望向她，目光落在很远的地方，安慕慕看不透他，一向如此。
这一刻，她心好像也被夜风吹透，哪怕不需要问出口，她也深知答案到底是什么。
安慕慕盯着陆擎耀的侧脸，说不出话来。
过了会儿，她才慢吞吞开口：“你法国的事情忙完了？”
陆擎耀简短的回答：“没。”
她笑了笑，像是心情好了点，换了个姿势，双手交叠垫在下巴上，歪着头趴在床边，布满吻痕的雪白脊背在月色下像一张铺开的弓弦。
“那你还要回去吗？”
陆擎耀捏了捏眉心：“算了。”
他侧过脸瞥了安慕慕一眼：“得先把你的事情处理好。”
无论喜不喜欢，反正安慕慕隐约被这句话安慰到了。她没有不识趣的说“我自己也可以”，疲倦令她懒得继续开口，她换了个姿势，倒回床上，阖上眼睛，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陆擎耀发现这点的时候，是要叫她起来洗澡，安慕慕已经没了反应。
他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伸手帮她轻柔的别过耳边落下的长发，动作比自己想象的要更温柔。
第二天安慕慕醒来的时候，陆擎耀已经离开了。
她身上干爽了很多，但仍旧很酸涩，像是被卡车来回碾过，每一个细胞跟骨骼都叫嚣着疼痛，她平躺了会儿，想给陆擎耀发条消息，点开对话框却莫名觉得别扭，字打出来，又被她依次删除。
挫败的叹了口气，安慕慕刚要把手机扔到一旁，才发现经纪人的短信已经堆积成山。
她咬了咬下唇，回了句“我没事，在酒店。”
经纪人大概已经盯着手机很久，给她秒回：“等我。”
十分钟之后，安慕慕跟经纪人面面相觑，从对方脸上看出了一丝咬牙切齿的味道。
她打量着在床上躺尸的自家艺人，到底不是傻子，很快便看出她身上可能发生了些什么，目光凝在她脖子上星罗棋布的痕迹：“你跟陆擎耀……”
安慕慕迟迟感到一丝社死。
她尴尬的头皮发麻：“就，等之后慢慢跟你解释，事情很复杂，一时半会儿我也说不清楚。”
经纪人快被她气笑了：“你的事情一向很复杂，但我就没听你跟我好好解释过一次。”
安慕慕连忙求饶：“错了错了，但这回真是不知道怎么形容。”
经纪人倒也没为难她：“那你这，还要继续留在剧组拍戏？”
提到工作，安慕慕也收敛了自己的散漫：“不然呢？”
经纪人的表情却变得很纠结：“那你跟安云莲怎么相处？”
安慕慕也愣住了：“你知道了？”
反倒是经纪人有些摸不着头脑了：“不是所有人都知道了吗？”
安慕慕：“？？？”
什么情况。
她点开手机，发现陆擎耀的报复比自己想象中更加迅速，也更加凶狠，这会儿舆论已经不只是心疼安慕慕，凶猛的炮火全部冲向安云莲这个幕后黑手，辱骂几乎要将她淹没了。
起先是某个《琉璃与花》的剧组工作人员匿名出来爆料，说她在剧组恶意散布安慕慕跟郑风有一腿的风言风语，随后就一发不可收拾。
更多的工作人员站出来，表示她平日里耍大牌、性格烂、背地里说安慕慕坏话，鼓动其他人孤立造谣安慕慕，引发了更大的风波。
安慕慕当然不会觉得，是因为他们善心大发，才会出来帮自己撑腰。
不然自己最开始被全网黑的时候，怎么就没人出来澄清呢？
不过趋炎附势，人类本能，无可避免罢了。
而给安云莲造成致命一击的，当然还是她在酒店偷拍的录像。
她大概怎么也想不到，她这边在偷拍安慕慕，酒店的监控也如实的记录下了自己的丑态。
总而言之，锤上加锤，如烈火烹油，一时之间，针对安云莲的辱骂跟围剿不绝于耳。
安慕慕得罪的人不少。
安云莲其实也一样。
不过跟安慕慕不同，她是自己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