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要是发生在别人身上，就显得荒诞，但因为这个人是安慕慕，所以反而变得合理起来。
导演还在鬼哭狼嚎，激动地快要跳起来，然而陆靖却像是跟那些喧嚣隔绝了，只是望着安慕慕的脸。
她并没有因为对方的垂青而显出激动来，仿佛本该如此。
也确实本该如此。
就在一切快要尘埃落定的时候，陆靖忽然又开口了：“等等。”
他说，忽然泼下一盆冷水：“就这么决定之后的演员都不再继续面试了，就多试几段吧，比较保险。”
安慕慕眯起眼睛，与陆靖对视，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是为了刁难她吗？
还是为了挑她的刺？
可是看陆靖的表情，倒也不像是准备找她麻烦。
但无论如何，安慕慕对自己的演技有信心，她微微颔首，欣然接受，见招拆招，确实没在怕的：“好，你说吧，还要试哪段？”
陆靖的眼睛闪了闪：“就顾绮霜从魔界回来，杀回宗门那段吧。”
他往前一步：“这次，还是我来配合你。”
安慕慕点点头，没什么意见：“行。”
而另一个女编剧想了想，也站出来：“那我就客串一下女二沈玉歌吧，我的演技一般般，麻烦您多担待了。”
安慕慕笑了笑：“没事，谢谢您。”
几个人准备就位，她闭上眼睛，又睁开，已经再度迅速的进入角色，但看起来又跟最开始众叛亲离陷入绝境的顾绮霜不一样了。
她轻轻笑起来，往前一步，与陆靖四目相对：“这么多人，都是在等我吗？”
整个房间内瞬间变得安静，甚至落针可闻。
连带着导演都屏住呼吸，被她这副模样吓了一跳，那个女编剧也一样，安慕慕周身的温柔可亲已经消失得一干二净，像是换了个人。
红衣少女笑意盎然，缓缓踱步上前。
她懒洋洋的笑：“抱歉，处理了一点小麻烦，稍微耽误了点时间。”
面前，是俯视众生的化神期大能，铺天盖地的威压降下，修为稍低的人都会在这样的压迫下匍匐，唯有她脊背挺直，虽孤身一人，却气定神闲，漆黑的眼瞳之中杀意森然。
而就在这时，众人才注意到，她随意垂落的右手中执着一把制式罕见的长刀，锋刃映着明亮日光，却寒意森然，饮满鲜血，嗡嗡震颤。
滴答。
滚烫的鲜红顺着刀尖滴落在洁白玉石铺就的地面，随着她的脚步，留下一道蜿蜒的血痕。
那是谁的血？
没人知道。
顾绮霜终于行至广场中央，她抬头，迎上江冷的目光，与他冰冷至极的问询：“顾绮霜，走火入魔，你不得不死。”
倒是把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形象贯彻到底了。
顾绮霜并不看他，毫无尊重可言的横刀于身前，借着刀面的反光整理自己微微凌乱的长发，慢悠悠的问：“我早就死了，顾绮霜已经死在水牢之中，死于你给我钉下的断魂钉。”
女人蓦地抬眸，杀意森然，陆靖愣了一愣，意识到这是顾绮霜，又好似看到安慕慕，那个站在陆擎耀身旁对他拔刀相向的安慕慕。
“但当时没有彻底除掉你，是我的不对，现在，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倒是猖狂。
举座皆惊。
众人看她的目光仍然十分不善，但比起最开始的鄙夷，却结结实实多了几分恐惧。
他们大抵猜到了那刀上最开始淅淅沥沥往下滴的，是谁的血了。
那是他们同门的血。
顾绮霜或许就是这样，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一路杀到了这里，杀到了他们面前。
正午高照的阳光穿过窗户，莫名的寒意自每个人的脚底升起，直冲脑门，他们望向顾绮霜，还是那张熟悉的脸，却又好似如此陌生。
这个女人，就是炼狱里爬出来的恶鬼，尽管没有道具、没有背景、但他们好像沉入了这个故事当中，看到了高耸入云的巍峨山峰，看到了华丽冰冷的仙门大殿，还有顾绮霜——
她着一身艳丽红衣，仿佛被血染就，黑发鸦羽般垂落，面容苍白绮丽，闲庭信步，唇角带笑，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江冷几乎第一时间便挡在了身侧的佳人面前，俯视着这个离经叛道的师妹，尖锐的杀意化形，朝着她的方向决堤般涌去！
在这道杀意里，她理应会为自己的不自量力付出代价，被挫骨扬灰，神魂聚散。
顾绮霜的长发被卷起，纷扬飞舞，理应死到临头，她却仍是面无惧意，手腕微转，染血长刀向前一挥，鲜红如雪落红梅四处飞溅，无形剑意亦凝成实质，生生扛下一击，并磅礴而去，呈碾压姿态的绞碎了对方的气场。
剑意化形！
江冷望着她：“修歪门邪道功法日进千里，你觉得自己很厉害吗？”
顾绮霜耸了耸肩，直视江冷不动声色的脸：“确实很厉害，起码现在，我比你厉害。”
江冷摇了摇头，像是觉得她无可救药：“修魔道乃逆天而为，你早晚会被反噬。”
顾绮霜啼笑皆非，听着他语气里鲜明的恨铁不成钢，仍旧淡定得很。
“修魔日进千里，修仙寸步难行，天道如何，到底是你说了算，还是它说算了啊？”
她对所谓天道毫无惧怕之意，对江冷亦然：“不过，与其跟你们这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同流合污，我反倒更乐意做个真魔头。”
说话间，她往前，几乎是直直向着江冷的方向走去。
意识到这一点的江冷把身后的沈玉歌挡的更加严实。
她目光却未曾从江冷脸上移开片刻，语气轻嘲：“出来啊，还在等什么呢？”
缩在江冷身后的沈玉歌闻言，终于咬了咬牙，向前一步，表情决绝。
“师妹，这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恩怨，和其他人无关，你是要我这条命吗？那你拿去好了，不要滥杀无辜，波及他人！”
顾绮霜抬起头，似笑非笑的看了眼对方：“谁叫你了？”
她语气慵懒：“太自恋了吧师姐，就你那身子骨，杀你有什么意思——”
顾绮霜刀尖向前，银白的刀身似有生命，发出渴战的嗡鸣，相当准确的瞄准了江冷的脸。
“你，滚过来，我这趟回来，就是来找你的。”
她几乎狂妄，剑是冷的，眼瞳却更冷，比利刃锋锐，有种见血封喉的危险：“师兄，就这么看着别人上赶着为你送死，不地道吧，师姐都有为宗门献身的觉悟，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