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此而已,以后也合该如此。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安慕慕的人生忽然发生了这样翻天覆地的变化?
没有人可以回答,没有人可以给她答案。
她看到安慕慕的目光扫过来,带着一丝冷意,又很快抽离。
“安云莲,你该离开了。”
安慕慕声音淡淡:“这里是私人休息室,不接待客人。”
安云莲已经忘了自己是怎么爬起来,又是怎么走到大厅的了。
流淌的管弦乐低沉恢弘,奏出一曲史诗般磅礴的歌,男人穿黑白西装,女人身上的礼服裙子闪成一片,珠宝首饰反射的辉光像是阳光下的多瑙河,蜿蜒的点缀其间。
这便是安云莲终其一生也想要得到的东西,财富,名声,养尊处优的生活。
但这一切忽然像是离得她很远。
大概看到了安云莲意兴阑珊的恍惚神色,许茹迎上来。
她不知道安云莲刚才遇到了什么,有些焦急的问她:“怎么样?你刚才不是跟墨景寒搭上话了?他什么想法?”
不说还好,一说,这句话便好像点燃了安云莲堆积的情绪。
她压抑的痛苦爆发开来,声音像是尖利的石子划过玻璃。
“他什么想法?他就想看我笑话!”
安云莲音量太大,有人投来目光,惊异于她的疯狂。
而许茹也被吓了一跳,连忙伸出手捂住安云莲的嘴,焦头烂额。
“你小声点!”
她拉着安云莲,朝着角落里走去:“怎么了我的小祖宗,离开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怎么转眼就变成这样了?是墨景寒拒绝你了,还是欺负你了。”
安云莲的表情却很游离。
她像是久久回不过神,从嗓子眼里挤出一声轻飘飘的苦笑:“没有,都没有。”
许茹有些惊疑不定了:“那你这么难受是因为什么?”
安云莲像是脱力般靠在墙壁上。
“马上你就知道了。”
彼时的许茹还不能理解她的崩溃:“好好好,你别难受了,就算是他拒绝了你又怎么样?我们的目标又不只是他一个,没了他还有别的人选……”
她的话没说完,目光先被吸引而去。
弹奏的音乐十分遵守默契的戛然而止,人群的窃窃私语也消弭无踪。
所有人的视线都朝向同一个方向——
墨新城的方向。
这位已经很久不出现在大众视野的老人,脸上带着肉眼可见的欣喜,俯瞰一张张神色各异的面庞。
“谢谢各位赏脸光临我孙女的生日宴。”
她一字一句道:“我的孙女早年跟她的母亲走失,一直没有归家,但幸运的是,今年终于被我们找回,趁着她生日,我将她介绍给诸位,请各位以后对她多多照拂。”
话说得很客气,甚至很谦卑。
其实要说富贵程度跟权利掌控,在场绝大多数世家,都完全无法与墨家匹敌。
但墨新城就是这么个性格,他们墨家也一样,看着温柔似水,实际上都是些杀人不见血的软刀子。
话说得确实好听,但你要信以为真,蹬鼻子上脸,也必然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不过,能站在这儿的哪个不是浸淫世故多年的人精,明白他话说的好听,但隐藏的含义却简单粗暴。
这是我们墨家的儿女,都别找她麻烦,不然有你好果子吃。
随着墨新城话音刚落,他伸出手,握住一只纤细柔软的腕骨。
紧接着,她从黑暗里缓步而出,站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许茹的表情逐渐转换为惊愕,连呼吸都暂停。
只见站在墨新城身边的女人,正是安慕慕。
她满头乌黑长发披散而下,其中点缀着星星点点的珍珠宝钻,肤白如雪,红唇鲜艳,沐浴在众人的注视中,却没有半点慌乱,像是本该如此。
那件酒红色丝绸质地的一字领礼服裙勾勒出女人分明的锁骨与笔直的肩膀,她修长的脖颈扬起,像最傲慢也最优雅的天鹅,白腻的肌肤在璀璨的水晶吊灯里折射着淡淡的光彩。
而扫过一张张逐渐浮现起惊愕的或熟悉或陌生的五官,她声音淡淡。
“我是安慕慕,请多关照。”
事实上,虽然安家如今没落,但是认识她的人也不少。
再加上她是陆擎耀恶毒未婚妻,所以这里大部分人其实都直接或者间接的人是她。
正因如此,才可谓让人大跌眼镜。
一时之间,人们真的很难把陆擎耀的未婚妻、安家不起眼的大女儿,跟墨新城走丢已久的孙女联系到一起。
以至于他们第一时间献上的不是掌声,不是欢呼,而是沉默。
落针可闻,又鸦雀无声的沉默。
不过安慕慕并不着急,也不窘迫,她脸上仍维持着这完美而疏离的笑容,连弧度都不带变的。
过了会儿,人们才像是终于反应过来,数不胜数的掌声响起来,此起彼伏,连成一片。
他们大多跟安慕慕没有什么利益纠缠,所以尽管吃惊,但也就停留在吃惊而已。
唯一无法接受的,大概只有许茹。
这一刻,她好像忽然顿悟了女儿失控的原因,几乎无法控制住自己的表情。
许茹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聚光灯下的安慕慕。
她在最高处,接受排山倒海的欢呼,崇拜,她的玫瑰人生必然多姿多彩,因为她有富可敌国的爷爷,以及同样令人眼红的未婚夫。
谁会不羡慕?
可是那太陌生了。
许茹浑身冷汗,是在看安慕慕,又像是在看一个脱胎换骨的陌生人。
她眼前闪过无数画面,透过这个光鲜亮丽万众拥戴的她,去看那个最熟悉的她。
内向、沉默、柔软,在许茹的冷嘲热讽里选择隐忍。
许茹舍不得骂安云莲,毕竟安云莲可是她最宝贝的女儿。
但对安慕慕,她就没那么客气了。
只要一生气,或者心情不好,语言上的羞辱跟挖苦从来少不了。
她记得,她对安慕慕说过最多的话,大概就是:“像你这种废物,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安慕慕总是胆怯着,一语不发。
而如今,那些话都像是一个巴掌,狠狠扇在了她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