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爷,您怎么了?”
她小心的询问。
还以为是自己又不小心哪句话惹得他不高兴了。
谈渡抽出手,双手插兜,姿态一如既往的散漫。
迟愿却总觉得,他哪里不太一样了。
“回去吧。”
最后三个字说完,没有再给她出声的机会。
宋斯早已识相的打开车门,请她上车。
迟愿咬着唇钻进车里,车子徐徐启动,缓速离开。
车窗外,谈渡一直站在那儿,目送着她远去,又好似没在看她。
……
阙楼,地下室。
迟志杰看着去而复返的谈渡,浑身的肌肉条件反射的紧绷起来。
转念一想,他已经把该说的都说了。
应该不至于再折磨他了……吧?
对上男人含着腥风血雨扫来的一眼,迟志杰突然不确定了。
“小侄媳的事情聊完了,现在,我们来聊聊关于我那英年早逝的妹妹,你觉得如何?”
迟志杰瞳孔剧烈的颤动,倏然,又缓缓归于平静。
这才是谈渡真正的目的。
什么帮迟愿找陆年宵,都只是幌子。
他真正要做的事,从来都是查清谈棠的死因。
“我会把我知道的都说出来。”
迟志杰说完这话,谈渡低笑了声。
他手里掂着那条沾血的鞭子,颇为可惜的啧啧两声。
“我还以为,在听到你这句话之前,还得先热会儿身。”
没想到他这么识趣,倒是省了不少事儿。
“既然迟家能把我推出来,我又何必再维护那群人?”
迟志杰早就想明白了。
当时迟雄说要把迟家交给他,根本不是因为迟英豪突发眼疾。
也不是因为他被谈渡吓唬狠了,所以退位让贤。
他只是临时塑造出了一个迟家继承人,像献祭一样,把他推出去,试图用他的命来抵消谈渡对迟家的报复。
他只坐在那个位置上短短两天,却付出了如此大的代价。
想到这里,迟志杰讥讽的冷笑两声。
“迟雄那个老东西,算来算去,他怎么就没算到,我会拉着他一起下地狱呢?”
人在一个位置上待久了,最容易忘了自己是谁。
听多了阿谀奉承的漂亮话,下巴被那一句接着一句的恭维抬得高高的,再也低不下来。
也就看不见眼皮子底下的暗潮汹涌。
自负,自大。
以为把他推出去就万事大吉。
却独独忘了,人是活的,人最懂得趋利避害。
迟雄以为迟志杰不敢说,但他不知道,他的威压,还远远没到让人噤默不言的程度。
说得简单点就是。
背叛迟雄的后果,远没有与谈渡对抗产生的后果严重。
所以要怎么选,早已一目了然。
“行,那就先从第一个问题开始。”
谈渡轻笑,看起来心情挺不错。
迟志杰看着他嘴角那抹笑,却不敢掉以轻心。
生怕谈笑间,自己小命就不知不觉搭进去了。
“陆家,在当年那场事件里,扮演了什么角色?”
迟志杰闻言,手指瞬间捏起。
本以为做足了心理准备,可这才是谈渡的第一个问题,就已经击溃了他的防线。
迟志杰嘴唇颤抖了半天,才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
“你……什么时候知道陆家也参与其中的?”
不,不对。
他既然知道陆家也是害死谈棠的凶手之一,又为什么会答应帮迟愿找陆年宵?
电光火石间,迟志杰好像明白了什么。
“你找陆年宵,并不是为了帮迟愿,而是要……”
杀了他。
这三个字他没有说出口。
但好像,除了这个解释,别的也说不通了。
迟愿知道吗?
她知道她再一次赌错人了吗?
她知道自己真心托付的人,却是在盘算着找到陆年宵之后,要怎么把他弄死吗?
迟志杰眼神惊恐的看着谈渡,第一次正面感受到这位传说中的煞神的可怕之处。
他杀意藏得严严实实,表现的滴水不漏。
甚至在迟愿面前依旧如往常般纵容着,宠溺着。
他是天生的阴谋家,也是天生的演员。
不需要大动干戈,就能让仇人自己送上门来,乖乖把脑袋放上他的闸刀下。
死之前还在对他感激涕零呢!
迟志杰浑身一抖,看向谈渡的眼神更忌惮了。
“啧。”
谈渡抖了抖手里的鞭子,十分不爽的弹了下舌。
这么多年过来,他见过许多种看他的眼神。
而最常见的,就是像迟志杰这种。
惊恐的,害怕的,看他好像在看什么洪水猛兽,连睫毛抖颤的弧度都在传递着畏惧。
他本该习惯了的。
但是……
总是不由自主联想到那张轻软的小脸,那对澄澈的眸子。
怕那样特别的眼神,终有一日,也会泯然众人。
心里堵着一口气,燥得他想杀人。
语气便也好不到哪里去,阴恻恻的,杀意毕露。
吓得迟志杰险些尿了裤子。
“现在是我在问你。”
“陆家……具体的我也不是很清楚,我只知道,当年的事情,迟家提供了场所,至于后面发生了什么,只有谈忠楚起,还有……陆青司知道了!”
生怕谈渡手里那根鞭子落到身上,迟志杰语速飞快。
说到‘陆青司’的名字时,他稍微停顿了下,又快速掩饰过去。
“这么说,留着你也没用咯?”
谈渡起身,手里的鞭子换成了一把精致的银色手枪。
他慢条斯理的擦拭着枪身,接着轻描淡写的将枪口对准了迟志杰的眉心。
新玩具,拿他试试手感好了。
啪嗒——
保险扳下的声音,仿佛催命符。
迟志杰差点魂飞魄散,声音陡然拔高八个度,发出不似人类的尖锐哀嚎。
“我有用!”
谈渡微微侧首,薄唇动了动。
“哦?”
“我有用,有用……有用……”
迟志杰机械呆滞的重复着这一句,看起来像是被吓傻了。
好半天才缓过劲儿来,哆哆嗦嗦道:“我后来得知,谈棠小姐那天带了一支录音笔,那支录音笔里或许录下了当年事情的全过程。”
“录音笔现在在哪儿?”
谈渡眯着眼睛追问。
“在楚家,楚南河手里。”
楚南河?
倒是个意料之外的结果。
他本以为会是楚起的。
“成。”
谈渡把玩着枪走上前,亲自伸手替他解了皮带。
迟志杰一个没站稳,膝盖一软,便噗通一声跪在了他面前。
“想当迟家家主吗?”
男人的声音在头顶上方响起,语气轻飘飘的,但如同一记重锤,精准无误的砸在了迟志杰心上。
砸得他双眼泛红,两腮紧咬。
想!
如何不想!
他想站在权利的顶端,将那些曾经利用过他的人统统踩在脚底下。
他想让迟雄也像条狗一样跪在他面前。
想让他知道,他选择把自己当成弃子抛弃,是多不明智的决定!
仿佛看穿了他心中所想。
谈渡立于他跟前,枪柄抵着他的额头,迫使他仰着脸。
迟志杰看到那张俊邪迭丽的脸上,绽放出一朵罂粟般危险的笑容。
“我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