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愿本以为，在谈渡面前说这些话，是属于极出格的了。
毕竟，她和他之间的关系从来就不是平等的。
他给她身份，护她周全。
但从未说起过是以什么身份给的。
迟愿一直默认为‘情人’的优待。
作为‘情人’，他为她做的已经够多了。
自己再要求平等，说一句蹬鼻子上脸也完全不为过。
因此，宣泄结束。
平静下来后，迟愿抿抿嘴，打算说两句好话缓和下气氛。
谈渡却抢先一步开口了。
“当真不想要？”
迟愿一愣，心脏也跟着狠狠颤了下，垂下的眼睫遮住了眸底的难过。
他应该是生气了。
给了她台阶她不下。
谈五爷的耐性早该被她磨光了。
没什么承诺，更没什么基础，这份关系的形成本就是薄弱悬浮的。
只要他一句话，或者一个厌烦的眼神，纽带便会自觉断开。
所以现在，他要抽身了么？
她该像从前那样，知道他生气了就扬起笑脸说些甜蜜话哄人。
然后再让这段关系能够继续苟延残喘下去。
哪怕多一秒，也是好的。
可她不这么想了。
就像她说的，这种自以为是的‘为她好’，她不想要了。
迟愿深吸口气，一点点松开了紧攥着他衣袖的手，退回了自己的位置。
“不要。”
她低着头，不敢去看谈渡的脸色。
面前人许久没动。
她看不到他的神情，于是只能靠呼吸的急缓判断他此刻的情绪。
却是徒劳。
他没有任何异常，四周平静的像镜面的湖，无一丝波澜皱褶。
迟愿心里愈发忐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时，忽的，手腕被人捉住。
惊诧抬眼，猝不及防撞入一双漆沉深邃的黑眸。
没有她想象中的愠怒。
甚至连一丝火星都没看见。
温沉冷静，眉眼含笑。
“躲什么？”
他问。
明明是一句再寻常不过的话，却听得迟愿鼻子无端一酸。
高高悬着的心被甩了回去，落地的重量打桩似的，震得心室发麻，之后便酸软一片。
“我还以为……”
“以为我不要你了？”
迟愿两眼红得像兔子，不争气的浮起雾气。
鼻子被人捏住，轻轻晃了两下。
笑骂。
“出息。”
谈渡将人抱回来，那点她下足了勇气才挪出去的一小段距离，就这么被他轻轻松松拨了回去。
“不想要告诉你就是，非要整的跟要生离死别似的。”
他说的停顿了下，又托起她的脸，挑眉。
“迟愿，世上最残酷的无外乎两个，一是‘真相’，二是‘现实’，你确定你接受得了？”
迟愿被他捧着脸，呆呆的望着他。
看着那双比星空还璀璨的眼眸，迟疑了两秒。
她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接受得了。
但有一点确定的是，她不想再活在伪造的童话世界里。
也不想再每天过得稀里糊涂，云烟雾绕的不真切。
这个残酷世界的本质，她想亲眼看看。
“我想知道。”
迟愿语气前所未有的坚定。
谈渡眸光闪烁下，接着无声轻笑。
她成长的速度比他想象的要快许多。
又或者说，这才是真正的迟愿。
那个被陆青司养得骄矜恣意，骨子里天不怕地不怕的迟愿，他找回来了。
“成。”
谈渡换了个姿势，将人抱着朝向自己，恶劣的恐吓她：“那你可听好了，关于你想要的真相。”
……
五年前。
谈棠追着楚南河满世界的跑这件事，整个京城人尽皆知。
而楚二少爷醉心医学，对谈家小千金的追求视若无睹。
谈棠的锲而不舍，并没有打动他。
反倒引来了楚家大少爷楚北星的倾慕。
不过楚北星性格温顺内向，对谈棠只是单恋。
后来两人是怎么走到一起的，谁也不知道。
只是再出现在大众视野里，楚家大少和谈家小千金连结婚证都领了。
这件事，连谈渡这个当哥哥的也不知晓内情。
只隐约听谈棠提起过。
她在一次追着楚南河外出接了项医疗的途中，遇到了意外。
是楚北星不顾性命救了她。
大概就是那次的变故，让谈棠回头看到了那个一直默默守在身边的人。
所以，放弃追逐她永远追不到的那颗星，退到了楚北星面前。
两人结婚后不久，楚南河便离开了楚家，说是在进行一项极其隐秘的医疗研究。
没有人多想。
这位一心扑在医学上的少年天才，本身在京城现身的机会就不多。
他的消失，并未引起多大的关注。
谈棠与楚北星成婚后，夫妻和睦，举案齐眉。
两人都是医生，又是一样的出身名门。
对金钱这些身外物的追求并不高，反而更注重精神上的充沛。
于是，夫妻俩一拍即合，决定去周游世界，访遍世界各地的慈善医疗。
迟家的慈善机构就是在那时对两人抛出了橄榄枝。
命运的齿轮，也从两人加入迟家慈善机构的那天起，开始转动。
在迟家的慈善机构里，会遇见楚南河，对谈棠和楚北星来说，简直是意外之喜。
只不过当时的两人都没有察觉到，楚南河对于看见他们的表现并没有半点高兴。
然而他素来这副冷漠寡淡的模样，谈棠也并未放在心上。
她想起之前他所说的，在进行一项极其隐秘的医疗研究。
夫妻俩对此都很感兴趣，想着就算不能加入，也能瞻仰下他的研究成果。
可没想到，却被楚南河厉声拒绝了。
本来两人以为这件事就此作罢，却在几天后，收到了迟家的邀请。
说是迟家将举办一场慈善机构内部的讨论会，希望他们能够参加。
谈棠和楚北星没有防备，一口答应下来。
但当真正到了那天时，他们在会场见到了好几张熟悉的脸孔。
迟家的家主迟雄。
楚家的二爷楚起。
以及谈家大爷谈忠。
其中两位在辈分上，都算得上是长辈。
还有一个谈忠，是家里同父异母的兄长。
谈棠和楚北星彼时都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但随着所谓‘会议’的深入，他们这才发现，迟家慈善机构，是一家打着慈善名头，实为器官和人口贩卖的黑色产业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