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长的眸子里溢出清浅的笑意。
眸光明锐，阴霾一扫而空。
他掂掂腿，迟愿便跟着动了下。
脚尖是悬空的，这一动之下，失去安全感。
她下意识伸手箍住他的脖子。
谈渡嘴角轻勾，对她‘主动’的投怀送抱甚是满意。
迟愿不知道他的心思，跟谈渡卖完好，扭头去看谈老爷子。
后者看得出来在强忍着怒意，没发作。
只一对老鹰般的眼睛里泄了几寸怒焰来。
“你五年前找来谈家时，已是走投无路，谈家认下你这门亲，算是变相的救了你，这五年来更是没有因为陆氏动荡无主而为难你，结果你非但不知恩图报，反倒……”
“老爷子。”
打断他话的人，是迟愿。
正要开口的谈渡扬眉，颇为诧异的看着她。
他还以为她会被老爷子的话术牵着鼻子走，因此感到自愧。
没想到女人轻软的面庞上没有半点愧疚，坦坦荡荡的，甚至目光直视老爷子。
谈老爷子亦是一怔。
紧接着，被小辈打断说话的不悦清楚的表现在脸上。
即便如此，迟愿视线仍然不避不闪。
她一字一句：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当时陆青司替我定下这门婚事时，曾送了谈家一份价值千亿的单子，算作见面礼。”
迟愿说着轻笑：“先不说这单子后续为谈家带来的收益，光是本金，也不是一笔小数目，而我这五年在谈家的开销则连其冰山一角都不到，这样算起来，谈家怎么也不能说亏吧？”
不等老爷子出声，她又继续。
“谈家在陆氏动荡之际，仍然认下我这个未来媳妇，这份恩情我会永远记在心上，但如果因此就说我忘恩负义，那不如咱们清算清算，您觉得这份恩情值多少，在您把当初那笔单子的本金还给我之后，我可以如数奉还。”
谈老爷子面颊上的皮抖了又抖，表情失去管理，面目狰狞。
在商场上驰骋大半生的人，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他竟会被一个女人堵得哑口无言。
事实上，对付一个迟愿，并非难事。
岔子就出在，她从前乖顺任人摆布的性格太深入人心。
下意识的，谈老爷子就没把这个软柿子般的小辈放在眼里。
于是，他一开口就是拿捏的话，完全没给自己留条后路。
也因此，被迟愿一堵一个准。
这会儿更是连反驳的话都想不出一句。
愣是被气得连连翻白眼，心率不正常加速。
如果管家在的话，这时候该给他喂速效救心丸了。
只可惜，管家从两人进门时就被撵出去。
谈老爷子只能自己哆哆嗦嗦从抽屉里摸药。
好不容易把药拿出来，结果手一抖，白色的药瓶便掉在地上，咕噜咕噜滚到了谈渡脚边。
迟愿没想到老爷子这么禁不住刺激，见状下意识要弯身捡药，谈渡按住了她。
男人皮鞋踩在药瓶上，放肆的动作看得迟愿眼皮子狂跳。
不安的抬头看了他一眼，心中惊惧。
不是吧？
他不会打算就这么让老爷子被活生生气死吧？
“五爷……”
迟愿小声轻唤。
倒不是担心老爷子的生死。
只是怕他死在这种时候，谈渡和她都要被扣上一个杀人凶手的帽子。
尤其是谈渡。
作为老爷子‘精心培育的继承人’。
如此大逆不道的行为要是传出去，对他会造成怎样的打击和麻烦，可想而知。
女人小手攀着小臂，顺着看去，入目是一张刻满担忧的小脸。
谈渡指尖轻颤，心口猝不及防塌陷了一块。
半晌，嗤笑出声。
踩着药瓶的皮鞋移开，弯腰捡起，随手倒了一颗药，起身递给了谈老爷子。
凑近时，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说了一句。
“放心，在小棠的事情结束之前，我不会让您死的。”
药丸入喉，连带着离体了的灵魂也一并咽下。
谈老爷子瞳孔剧烈颤动，表情不似那是救命药，更像是要他命的穿肠毒。
迟愿离得远，不知道那句只有两人能听到的话。
只看见谈老爷子轮番变幻的脸色，精彩的好似生吞了一颗假药似的。
“老爷子没事吧？”
看到谈渡走过来，她赶忙问了句。
“暂时死不了。”
他随口答了句，朝她吹了记口哨：“走吧。”
迟愿瞪大眼：“这就可以走了？”
谈渡似笑非笑的睨她一眼：“怎么？你还有话要说？”
怕自己点头后，他下一句就是‘你怎么有那么多话要跟个糟老头子说’。
她倒是无所谓，就怕老爷子得再吃一次速效救心丸。
迟愿到底还是把话收了回去，跟着谈渡出了书房。
门外，管家见两人出来，匆匆走进屋。
都走出了十来米远，迟愿仍听到身后传来管家痛心疾首的声音。
“老爷！快，叫救护车！”
迟愿一惊，刚要扭头去看是什么情况。
谈渡便将她往怀里一揽。
“我还不够你看的？”
迟愿愣了愣，反应过来，甜甜的笑：“是看不够。”
谈渡笑哼。
惯会甜言蜜语。
“五爷，那老爷子就不用管了吗？”
嘴上哄着人，迟愿心里还是有些担心的。
他俩刚从书房出来，老爷子就去抢救了。
这话落在谈家人手里，必然又成把柄。
谈渡低头，大掌照着她的脑袋胡乱揉了一把。
“他但凡还有点良心，今天我们便没来过这里。”
迟愿听懂了。
他们没来过这里的意思是，老爷子守口如瓶，没人知道他进抢救室是被他俩给气的。
但……
“那他要是没良心呢？”
迟愿问完这句，好奇的看着谈渡。
男人唇角微微上挑，勾出个邪肆的笑。
“那我就要大义灭亲了。”
如果这谈家的主人公铁了心要做绊脚石，他不介意让这谈公馆换一个主人。
就像，江城迟家那样。
谈渡笑容里的深意迟愿看不透，也没心思去猜。
她眼下只关心一件事。
她虽提出了退婚，但老爷子被气倒了，谁来公布这件事？
或者说，整个谈家，除了老爷子，还有谁能站出来做这个判官？
忽的，一只大手掐着脸颊。
迟愿被迫仰头，见谈渡笑得极愉悦。
“接下来，该处理你的事了，小侄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