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姜南溪提前离开了记分处。
她实在受不了社员们异样的目光和窃窃私语。
寒风呼啸,卷起地上的积雪打在姜南溪脸上,像无数细小的针扎。
她缩了缩脖子,加快脚步往知青点走,耳边似乎还能听到今早村口那群妇女的窃窃私语。
“听说了吗?姜家那大闺女,居然对自家妹夫有想法!”
“啧啧,亲姐妹都这样,也太不要脸了……”
“听说昨儿个在记分处,还装病往席砚南身上靠呢!”
每一句话都像刀子一样扎在姜南溪心上。
她死死咬住下唇,直到尝到血腥味才松开。
这些长舌妇!
她们知道什么?
推开知青点的门,屋里几个正在烤火的女知青立刻停止了交谈,空气中弥漫着尴尬的沉默。
王丽娟抬头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最终还是转开了视线。
姜南溪胸口发闷,默默走到自己的床位坐下。
以前这个时候,王丽娟肯定会关切地问她要不要喝点热水,其他人也会围过来嘘寒问暖。现在呢?
她像个瘟神一样被所有人避之不及。
“那个,”姜南溪清了清嗓子,声音沙哑,“今晚谁值日?”
没人回答。
李红英低头织毛衣,张秀兰假装专注地看一本破旧的书,王丽娟则起身去了外间。
姜南溪的眼眶瞬间红了。
她猛地站起来,踢翻了脚边的小板凳,在一片寂静中冲出了知青点。
寒风刺骨,她却感觉不到冷。
泪水在脸上结了冰,火辣辣地疼。
凭什么?
凭什么姜瀛玉就能得到所有人的喜爱,而她就要承受这些莫名其妙的指责?
漫无目的地走着,姜南溪发现自己来到了席家附近。
院子里传来热闹的说话声,她鬼使神差地躲到一棵老槐树后,偷偷张望。
席家堂屋里,姜瀛玉正站在炕桌前,手里拿着一张纸比划着什么。
席父、席砚南和席曼婷围坐在旁边,神情专注地听着。
“所以我想,如果能建几个大棚,冬天也能种些耐寒的蔬菜。”姜瀛玉的声音清晰地传来,“我在书上看到过,东北那边早就这么做了,冬天能吃上新鲜菜呢。”
姜南溪撇撇嘴。
又在显摆!姜瀛玉从小就爱看那些乱七八糟的书,现在倒好,拿来在席家人面前卖弄。
“这主意不错。”席父摸着胡子点头,“我听老支书说过,去年冬天,村里多少老人孩子因为吃不上新鲜菜生了病。要是真能种出来,可是大功德一件。”
席砚南眼睛发亮:“瀛玉,你具体怎么想的?”
姜瀛玉展开那张纸,上面画着简易的示意图:“我想用木头搭架子,上面盖上塑料布。白天阳光能照进来,晚上盖上草帘保温。种些菠菜、小白菜、蒜苗之类的,应该能行。”
“塑料布可不好弄。”席曼婷皱眉,“供销社一年才来那么几卷,早被抢光了。”
“我想过了。”姜瀛玉胸有成竹,“村里张会计的侄子不是在县里塑料厂上班吗?看能不能走个后门。钱的话,可以各家凑一点,种出来的菜按出资比例分。”
席砚南突然握住姜瀛玉的手:“我帮你。我在农技站学过一些温室种植的技术。”
姜瀛玉脸一红,却没有抽回手:“那太好了!我们可以先在咱家后院试验一下,成功了再推广到全村。”
看着两人交握的手,姜南溪心里泛起一阵酸涩。
“就这么定了!”席父一拍桌子,“明天我就去找支书说这事。瀛玉啊,你这脑袋瓜子真是灵光,比那些知青强多了!”
姜南溪听不下去了,转身离开。
寒风中,她的心比天气还冷。
姜瀛玉又要出风头了,而她却成了全村的笑柄……
三天后,村口老槐树上的大喇叭响起了召集开会的铃声。
姜南溪本不想去,但知青点所有人都去了,她也不好独自留下。
打谷场上已经聚集了不少人。
姜瀛玉站在一张木桌前,桌上摊着几张图纸和一些蔬菜种子。
姜南溪找了个最边缘的位置坐下,低着头不想被人注意到。
然而几个妇女还是发现了她,交头接耳指指点点。
她攥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安静!安静!”支书敲了敲锣,“今天把大家召集来,是席家媳妇有个好点子要跟大家分享。瀛玉啊,你来说吧。”
姜瀛玉腼腆地笑了笑,站到众人面前:“各位叔伯婶子,我有个想法,想在冬天种些新鲜蔬菜……”
她详细讲解了大棚的原理和建造方法。
“这样一来,即使是寒冬腊月,我们也能吃上自己种的新鲜菜。”
姜瀛玉眼睛亮晶晶的,“我已经和县里联系过了,能买到优惠价的塑料布。每家出五毛钱,就能建一个供十户人家共用的大棚。”
人群开始骚动。有人点头称赞,也有人摇头质疑。
“这能行吗?冬天土都冻得梆硬,菜苗咋活?”
“五毛钱不是小数目,万一打了水漂……”
“城里人的玩意,咱庄稼人搞不明白!”
姜瀛玉并不气馁,拿出一个小木盒:“这是我这两天在后院小棚里试种的蒜苗,大家看看。”
木盒里是几簇嫩绿的蒜苗,在冬日里显得格外生机勃勃。
众人发出惊叹,纷纷传看。
“真的长出苗了!”
“这要是能种大片的,过年就不用光吃酸菜了!”
支书拍了拍手:“我看这主意不错。这样吧,愿意参加的到张会计那登记交钱,不愿意的也不勉强。”
姜南溪冷眼旁观,心里五味杂陈。
姜瀛玉站在人群中央,脸上带着自信的微笑,正耐心解答着村民们的各种问题。
那个曾经跟在她身后怯生生的小丫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耀眼了?
“姐?”不知何时,姜瀛玉已经走到了她面前,“你觉得这个计划怎么样?”
姜南溪没想到姜瀛玉会主动来问她,一时语塞。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过来,她感到脸颊发烫。
“还、还行吧。”姜南溪勉强道,“就是塑料布的问题,你真能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