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瀛玉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家时,天已蒙蒙亮。
她刚踏进院子,就看到席砚南坐在轮椅上,在堂屋门口等她。
晨光微熹,照在他清瘦的脸上,眉头紧锁,眼底满是心疼。
“怎么不休息?”她轻声问,嗓子因为熬夜指挥而微微沙哑。
席砚南推动轮椅上前,握住她冰凉的手:“全村人都靠你撑着,我哪能睡得着?”他顿了顿,声音更低,“辛苦你了。”
姜瀛玉摇摇头,刚想说什么,席父就从灶房走出来,手里端着一碗热腾腾的鸡蛋面:“瀛玉啊,快吃点东西。这次多亏了你,不然全村人的猪都得完蛋。”
老人家的眼眶有些发红,语气里满是感激。
她接过碗,热气的氤氲中,心头涌上一丝暖意。可还没等她吃上两口,院外就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不好了!出大事了!”李叔跌跌撞撞冲进来,脸色惨白,“隔壁、隔壁刘家村……有人染上猪瘟了!”
“什么?!”席父手里的筷子啪嗒掉在地上。
姜瀛玉猛地站起身,碗里的面汤洒了一地:“人染病?确定吗?”
李叔喘着粗气点头:“刘家村的老王头,昨天帮着处理病猪,今早突然高烧不退,身上……身上还起了紫斑!”
席砚南脸色骤变,手指紧紧攥住轮椅扶手。人畜共患病,这可比单纯的猪瘟可怕百倍!
消息像野火般烧遍全村。不到晌午,晒谷场上就挤满了恐慌的村民。
“天爷啊!这病要是传人,咱们不都得完蛋?”
“我昨天还碰过病猪呢!我不会也要长紫斑了吧?”
“赶紧跑吧!趁还没封村!”
混乱中,不知谁喊了一嗓子,人群顿时骚动起来。几个年轻人转身就要往村外冲,却被一道洪亮的声音喝住。
“都给我站住!”
村长铁青着脸站在碾盘上,身后是同样神色严峻的防疫队长。老村长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乡亲们,听我说!慌乱解决不了问题!现在跑出去,万一带着病传给别人,你们心里过得去吗?”
“可、可要是等死,谁甘心啊!”有人带着哭腔喊。
“谁说要等死了?”姜瀛玉突然拨开人群走出来。
她脸色仍有些苍白,但眼神坚定:“猪瘟传人是罕见情况,只要做好防护,未必会大规模爆发。”
防疫队长立刻接话:“姜同志说得对!现在最要紧的是三件事——第一,所有接触过病猪的人立即隔离观察;第二,全村大消毒;第三……”
他犹豫了一下,“需要有人去刘家村核实情况。”
场上一片死寂。去疫区?那不是找死吗?
“我去。”姜瀛玉平静地说。
“不行!”席砚南的轮椅猛地撞开人群。他向来温润的嗓音此刻沙哑得可怕:“你昨天已经累垮了,而且……”
他目光扫过她仍显疲惫的脸,喉结滚动了下,没说完的话卡在喉咙里。
姜瀛玉蹲下身,轻轻按住他发抖的手:“我比谁都了解这个病,必须去。”
她转头看向村长,“让我带些药过去,如果真是同源病毒,或许能帮上忙。”
老村长眼眶发热,重重点头。
当姜瀛玉和防疫队跨过石灰线时,刘家村已是一片死寂。
家家门户紧闭,只有几个戴着粗布口罩的村干部迎上来,眼神惊恐。
“王老汉在哪?”防疫队长急问。
“在、在祠堂……”村支书声音发抖,“又多了两个发热的……”
祠堂里昏暗潮湿,三张门板拼成的临时病床上,躺着面色潮红的患者。
最严重的王老汉已经神志不清,脖颈和手臂上布满骇人的紫红色瘀斑。
姜瀛玉戴上粗布手套,轻轻翻开他的眼皮。
“结膜充血,和病猪的症状一模一样。”
“能治吗?”刘家村村长绝望地问。
姜瀛玉没回答,而是迅速打开药箱。她昨晚就预料到最坏情况,特意多配了几副药。
此刻,她将药包递给防疫员:“按昨天的方子加倍剂量,再加……”
她犹豫片刻,从贴身口袋里掏出一小包药粉,“加这个。”
“这是?”
“我自己的方子。”她没多解释。这是她从空间古籍里找到的秘方,原本不想暴露,但现在顾不得了。
油灯噼啪作响,姜瀛玉守在病床前,不断用湿布给患者降温。
王老汉的儿媳跪在一旁哭求:“救救我公爹吧,他要是走了,我们一家老小可怎么活啊……”
突然,王老汉剧烈咳嗽起来,一口黑血喷在褥子上!女人尖叫着后退,连防疫员都吓得倒退两步。
只有姜瀛玉稳住了颤抖的手,迅速扳开老人的嘴,防止他被血块窒息。
“别慌!瘀血排出来反而是好事!”她声音镇定得自己都惊讶,“再来一碗药!”
祠堂里的空气凝固了。
王老汉吐出的黑血在草席上洇开,像一朵狰狞的花。
姜瀛玉的袖口、前襟都沾上了暗红的血点,可她连擦都顾不上擦,一手扶着老人的头,一手接过防疫员递来的药碗。
“按住他!别让他咬到舌头!”
两个年轻力壮的村民扑上来,死死压住王老汉抽搐的身体。
药汁灌进去一半,洒了一半,姜瀛玉的指尖被老人无意识咬住,瞬间见了血。
她连眉头都没皱一下,硬是把剩下的药一滴不剩地灌了进去。
“再加一剂退热散。”她声音嘶哑,“把他衣服解开,全身用酒精擦。”
刘家村村长哆哆嗦嗦地举着油灯:“姜、姜同志,这真的能行吗?县里的医生都说......”
“县里医生见过多少这种病例?”姜瀛玉猛地抬头,眼睛里布满血丝,“现在除了死马当活马医,你们还有别的选择吗?”
祠堂外突然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喊。一个满身泥水的汉子冲进来,怀里抱着个七八岁的男孩:“救命啊!我儿子浑身滚烫,眼睛都充血了!”
孩子的小脸涨得发紫,嘴唇乌青,呼吸像拉风箱一样急促。姜瀛玉的心狠狠揪了起来。
连孩子都被传染了!
“快!再支一张床!”她扯下自己的外衫垫在门板上,“去个人烧热水,越多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