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志强站在席家门口，汗水顺着太阳穴滑落。

席曼婷的哥哥席砚南坐在轮椅上，神色复杂地看着他。

“她真的没说去哪？”程志强不死心地又问了一遍。

席砚南摇摇头：“天没亮就出门了，背着书包，我还以为她去找你了。”他顿了顿，“志强，我妹妹性子倔，但对你是一片真心。那个城里来的姑娘……”

“我已经拒绝她了。”程志强急切地说，“我选择的是曼婷。”

席砚南盯着他看了几秒，突然转身进屋，拿出一封信：“曼婷让我转交给你的。”

程志强的手指微微发抖，拆开信封。信纸上熟悉的字迹让他眼眶发热：

「志强哥：

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已经在去县城的路上。我决定参加纺织厂的招工考试，也许这样能离你的世界更近一些。

银耳环我留下了，那不是属于我的东西。祝你前程似锦，得偿所愿。

——曼婷」

信纸上的字迹有几处晕开的痕迹，像是被泪水打湿过。程志强的心猛地揪紧，抬头问道：“她什么时候的车？”

“早上七点的拖拉机，现在应该，”席砚南看了看日头，“快到县城了。”

程志强转身就跑，耳边风声呼啸。他抄近路冲向村口，那里每天有一班去县城的卡车。汗水浸透了衬衫，肺部火辣辣地疼，但他不敢停下。

远远地，他看到卡车正要启动。

“等等！”

程志强拼命挥手，司机老张从车窗探出头来。

“志强？这么急去哪？”

“县城！”程志强跳上车厢，喘得说不出话来。卡车颠簸着驶上土路，扬起一片尘土。

两个小时的煎熬后，卡车终于驶入县城。程志强直奔纺织厂，却在门口被门卫拦下。

“招工考试？上午就结束了。”门卫打量着他汗湿的衣服，“你是考生家属？”

程志强的心沉了下去：“请问考生都去哪了？”

“考完就散了，明天来看榜。”门卫摇摇头，“这么多人，我哪记得住。”

程志强站在纺织厂门口，望着来来往往的人群，突然意识到县城这么大，找一个人如同大海捞针。

他想起曼婷可能会去的地方。

图书馆、书店、公园长椅，那些他们曾经一起复习的场所。

从正午到日落，程志强走遍了县城的每个角落，却始终没有找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夜色渐浓，他拖着疲惫的双腿来到县招待所门前，犹豫片刻，还是走了进去。

“请问有没有一个叫席曼婷的姑娘住在这里？”

前台服务员翻看登记簿：“没有。倒是有个叫林小雅的，住在203。”

程志强正要离开，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冷哼。林小雅站在楼梯上，穿着时髦的连衣裙，妆容精致。

“找你的乡下小情人？”她讥讽地笑着，“真是痴情啊。”

程志强不想与她纠缠，转身要走，却被林小雅叫住：“我知道她在哪。”

程志强猛地转身：“你怎么会知道？”

“刚才在国营饭店看见她了，”林小雅轻抚着指甲，“一个人坐在角落哭，真可怜。”

程志强顾不上道谢，冲出招待所。

国营饭店离这不远，他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推开玻璃门的瞬间，目光急切地扫视着每一个角落。

没有曼婷的身影。

“同志，请问刚才有没有一个扎马尾辫的姑娘在这？大概这么高……”程志强比划着。

服务员想了想：“是有个姑娘，点了碗面没吃几口就走了，往电影院方向去了。”

程志强的心跳加速。

电影院，那算是他们第一次约会的地方。

夜风微凉，电影院的霓虹灯在夜色中闪烁。程志强绕着电影院找了一圈，终于在后面的小花园里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席曼婷坐在长椅上，低着头，肩膀微微颤抖。月光洒在她的身上，显得那么孤单。

“曼婷！”程志强轻声唤道。

席曼婷猛地抬头，脸上还挂着泪痕。她下意识地站起来想走，却被程志强拦住了去路。

“让开。”她别过脸去，声音哽咽。

程志强从口袋里掏出那只银耳环：“这个，你忘了带走。”

“我说了，那不是我的东西。”席曼婷的眼泪又涌了出来。

“可它是为你买的。”程志强向前一步，“曼婷，看着我。我拒绝了林小雅，我选择的是你。”

席曼婷抬起泪眼：“为什么？她可以给你更好的生活。”

“没有你的生活，再好也不是我想要的。”程志强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泪水，“这段时间来，是你陪着我复习，是你相信我一定能考上，是你在我最困难的时候给了我力量。曼婷，我爱的是你。”

席曼婷的眼泪流得更凶了：“可是我只会拖累你……”

程志强将她拉入怀中，感受着她颤抖的身体：“傻丫头，没有你，我才是真的被拖累了。我的心会一直跟着你走，不管你去县城还是省城。”

席曼婷终于在他怀里放声大哭，仿佛要把所有的委屈都哭出来。程志强轻抚她的后背，任由她的泪水打湿自己的衬衫。

“我今天考得不好，”许久，席曼婷抽泣着说，“题目太难了，我可能考不上。”

“没关系，”程志强捧起她的脸，“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如果你想来县城工作，我可以帮你找其他机会。或者……”

他深吸一口气，“等我工作稳定了，我们就结婚，把你接来县城。”

席曼婷睁大了眼睛：“你说真的？”

“比珍珠还真。”程志强认真地说，“曼婷，你愿意等我吗？”

席曼婷的眼泪又涌了出来，但这次是喜悦的泪水。她用力点头：“我愿意。”

程志强笑了，小心翼翼地为她戴上那只银耳环：“物归原主。”

席曼婷摸了摸耳垂上的银饰，破涕为笑：“你什么时候学会说这么肉麻的话了？”

“从发现自己不能失去你开始。”程志强牵起她的手，“走，我带你去吃好吃的。国营饭店的红烧肉，你不是一直想吃吗？”

月光下，两个年轻人的身影渐渐拉长。他们谁都没有注意到，不远处的阴影里，林小雅冷冷地看着这一切，然后转身离去。

第二天清晨，程志强送席曼婷回村。他们坐在拖拉机上，肩并肩，手拉手，迎着朝阳。

“志强哥，我想好了。”席曼婷突然说，“如果这次纺织厂没考上，我就继续复习，参加明年的高考。你说过，知识改变命运。”

程志强惊喜地看着她：“我支持你！我可以帮你找复习资料。”

席曼婷靠在他肩上：“我们一起努力，好不好？”

“好。”程志强握紧她的手，“一起创造我们的未来。”

拖拉机驶过村口的老槐树，树上的知了叫得正欢。

程志强想起一年前的自己，迷茫、自卑，看不到未来。而现在，他有了方向，有了目标，更有了想要守护一生的人。

程母站在家门口，看到儿子和席曼婷一起回来，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她悄悄抹去眼角的泪水，转身进屋准备午饭。

院子里，那棵老梨树在微风中轻轻摇曳，仿佛在祝福这对年轻人。

程志强抬头看了看树冠，那里已经结出了小小的果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