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学院预科班开学的第一天,明远特意穿上了父亲送给他的那件白大褂。虽然只是预科生,但衣领上绣着“席明远”三个字让他感觉肩头沉甸甸的。他站在镜子前调整听诊器的位置——这是父亲在他收到录取通知书那天送给他的“真正的医生工具”,不再是玩具模型。
“别紧张。”席砚南出现在镜子里,手里拿着一个古铜色的怀表,“这是我实习时用的计时器,现在它是你的了。”
明远接过怀表,翻开表盖,里面刻着一行小字:“时间会证明一切——给未来的医生,1999年”。
“这是...”
“我的导师送的。”席砚南帮儿子整理衣领,“现在它该陪伴下一任主人了。”
姜瀛玉和明澈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我们也有礼物!”明澈迫不及待地跳着脚。盒子里是一套精致的笔记本,封面印着不同的星座图案。
“用来记笔记。”姜瀛玉亲吻儿子的额头,“你爸爸当年可是靠一摞笔记本征服了整个医学院。”
预科班的教室就在席砚南曾经上课的那栋老建筑里。明远找到自己的座位时,发现桌面上刻着许多前辈的名字——其中就有一个小小的“席”字,被岁月磨得几乎看不清。他小心地在旁边刻下自己的名字,感觉像是接过了某种无形的接力棒。
第一堂课是解剖学导论。当教授展示那颗塑料心脏模型时,明远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胸前的听诊器。模型远不如他和父亲一起制作的那个精致,但教授讲解心脏瓣膜开合原理时,他突然理解了父亲为什么总说“心脏是情感与理性的完美结合”。
午休时,明远跑到医学院图书馆,找到父亲给他看过的那本《心脏解剖图谱》。翻到扉页,他惊喜地发现父亲在他签名下方又添了一行新字:“2023年秋,见证传承开始”。
“席明远同学?”一个温和的女声从身后传来。明远转身,看见一位戴着眼镜的女教授正微笑着看他,“我是林教授,心脏外科的。你父亲让我来看看你适应得如何。”
明远慌忙合上书站起来:“林教授好!我...我很喜欢这里。”
林教授的目光落在那本古籍上:“这本书陪伴了三代医学生。你父亲实习时,常常在这里通宵达旦地研读。”她顿了顿,“他说你制作的基因序列心脏模型很有创意,下周我的课上正好需要志愿者展示心脏解剖,你有兴趣吗?”
明远的心跳加快了。他知道林教授是父亲最尊敬的同行之一,她的课是医学院的“金牌课程”。
“我会准备好的!”他郑重地点头,手指不自觉地摸向口袋里的怀表。
接下来的几天,明远几乎住在了图书馆。他重新设计了那个发光的心脏模型,在父亲原来的基因序列基础上,加入了更多动态展示元素。席砚南下班后会来实验室陪他,但严格遵守“只观察不指导”的原则。
“这是你的项目。”当明远犹豫该用红色还是蓝色标记心肌细胞时,席砚南只是把两种颜料都推到他面前,“医生的每个决定都应该是独立的。”
展示当天,阶梯教室里坐满了医学院的教授和高年级学生。明远站在讲台上,看见父亲悄悄坐在最后一排,身边是坐着轮椅的陈爷爷。他的手指有些发抖,直到摸到白大褂口袋里那个冰凉的怀表。
“心脏不仅是泵血的器官...”明远按下开关,模型中的基因序列开始发出柔和的蓝光,“更是人类情感的物理映射。我的父亲——席砚南医生——的治疗过程证明,当医学与希望结合时,奇迹就会发生。”
他展示了父亲治疗前后的心脏造影对比图,以及自己记录的星象变化图表。当他解释如何将天文观测数据与治疗进程相关联时,林教授惊讶地挑起了眉毛。
“这个想法很新颖。”课后,林教授对等候在走廊的席砚南说,“你儿子有双发现联系的眼睛——这是最优秀医生的特质。”
席砚南只是微笑,但明远看见他悄悄擦了擦眼角。
随着预科课程的深入,明远开始跟随父亲参加医院的早间查房。第一次穿上印有实习医生字样的白大褂时,他在更衣室的镜子上贴了张小纸条:“今天也要像爸爸一样”。
查房过程中,席砚南会突然停下来问:“明远,你觉得这位患者的心音如何?”或是“这个心电图显示什么问题?”起初明远总是结结巴巴,但很快就能给出准确的判断。
“你的小医生进步神速。”护士站的李护士对席砚南笑道,“昨天37床的老太太还夸他听诊的手法比住院医师还温柔呢。”
席砚南骄傲地看着正在帮患者量血压的儿子:“他天生就该做这行。”
一个深秋的傍晚,明远正在整理病例资料,医院的广播突然响起:“急诊红色警报,心梗患者即将到达,请心外科团队立即到急诊室待命。”
席砚南立刻放下手中的文件。这是他康复后第一次面对紧急情况。“你留在这里。”他对明远说,但明远已经跟了上来。
“我想看您工作。”明远的眼神坚定,“真正的医生工作。”
急诊室里一片忙乱。患者是位六十多岁的男性,心电图显示大面积前壁心肌梗死。席砚南迅速检查后,果断决定:“立即准备导管手术,通知手术室。”
明远站在观察区,透过玻璃窗看着父亲换上手术服。那一刻,席砚南仿佛变了一个人——动作精准如机械,眼神锐利如鹰。但当护士递手术刀时,明远注意到父亲的手有一瞬间的颤抖。
手术持续了三个小时。当席砚南终于走出来时,手术服已被汗水浸透。“成功了。”他对家属说完这句话,突然踉跄了一下。明远赶紧上前扶住他。
休息室里,席砚南捧着热水杯,手指仍在微微发抖。“太久没上手术台了。”他苦笑道,“手生的很。”
明远握住父亲的手:“但您救了他。就像当年其他医生救了您一样。”
席砚南凝视着儿子胸前的听诊器:“知道吗?手术最关键的时刻,我突然想起了你那个发光的心脏模型。然后手就稳了。”
那天晚上,明远在观察日记上画下了手术室的场景,旁边记录着:“'砚玉远澈'星亮度2.1等,伴星活跃。爸爸今天救了人。结论:治愈是最好的传承。”
十二月初,医学院举行年度学术研讨会。明远作为预科班代表,要展示他和父亲共同完成的一项研究——《天文观测数据与心脏病治疗进程的相关性分析》。席砚南坐在第一排,身旁是坐着轮椅的陈爷爷和专程请假的姜瀛玉、明澈。
“医学不仅是科学,更是艺术。”明远引用父亲常说的话作为开场白,“而心脏,则是这种艺术最完美的画布。”
他展示了父亲治疗期间每天的星象记录、心脏功能数据和情绪变化图表。当他演示如何通过这些数据预测治疗关键点时,会场响起惊讶的议论声。
“这太不可思议了!”一位评委惊叹道,“你如何想到将完全不同的领域这样结合?”
明远看向父亲:“因为我爸爸教会我,医生不仅要会看检查报告,更要读懂患者的整个世界。”
研讨会结束后,明远获得了医学院年度创新研究奖。颁奖时,院长特意请席砚南上台:“席医生,您不仅治愈了自己的心脏,还培养了一位如此优秀的年轻医者。”
席砚南将奖状递给儿子:“这是他自己的成就。”但在明远接过奖状的瞬间,他轻声加了一句:“我为你骄傲,儿子。”
寒假前的最后一天,明远在图书馆整理资料时,发现那本《心脏解剖图谱》不见了。他焦急地询问管理员,对方神秘地笑了笑:“被特别借阅人取走了。”
明远立刻跑向父亲的办公室。推开门时,他看见席砚南正和陈爷爷一起翻阅那本古籍,桌上放着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
“来得正好。”席砚南招手让他过来,“我们有个礼物要给你。”
盒子里是一套全新的手术器械,每件都刻着“席明远”和一颗小星星。陈爷爷颤巍巍地翻开《心脏解剖图谱》的最后一页——那里新增了一行字:“2023年冬,医学火炬完成传递”。
“从今天起,这本书正式属于你了。”席砚南说,“就像医学的使命一样,它会在新一代手中焕发新的光彩。”
除夕夜,全家人来到樱花树下。虽然枝头已无花朵,但明远坚持要在这里迎接新年。他取出一个崭新的时间胶囊盒子,里面装着这一年的珍贵记忆:医学院录取通知书的复印件、研讨会获奖照片、他第一次参与查房时用的名牌,还有父亲手术后休息的照片。
“这次写什么愿望?”明澈好奇地问,手里拿着彩笔跃跃欲试。
明远看了看父亲,在纸条上写下:“愿每个受伤的心都能找到治愈的星光”。席砚南的纸条依然简洁:“永远,续”。
当时针指向零点,“砚玉远澈”星正好运行到天顶,在夜空中格外明亮。明远举起父亲送的听诊器,轻轻放在心口。
“听到了什么?”席砚南笑着问。
“未来的心跳。”明远回答,眼中映照着星光,“我们的,医学的,还有所有等待被治愈的心的跳动。”
樱花树的枝桠在寒风中轻轻摇曳,仿佛在见证这个医学世家新的篇章。埋下时间胶囊的那一刻,明远知道,有些约定不需要言语——就像医学精神的传承,就像星光永不熄灭的承诺,就像“永远”这个简单的词里包含的所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