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累。”姜瀛玉抬头笑笑，脸颊被灯光映得暖融融的，“曼婷有天分呢。”
席砚南凑近一看，炕上已经摆着好几件成品。
一件绣着歪歪扭扭小鸭子的红肚兜，一套淡蓝色的小衣裤，还有双巴掌大的软底鞋。
虽然一只明显比另一只大了些。
“这都是曼婷做的？”席砚南惊讶地拿起小鞋子，“真没想到……”
“哥！”席曼婷气鼓鼓地夺回鞋子，“虽然丑了点，但可是我熬了三晚上做的！”
姜瀛玉赶紧打圆场：“第一次能做成这样很好了。我第一次做的时候，做的鞋子一只大一只小，别人家的孩子穿上直摔跟头。”
夜深了，席砚南早已睡熟。
姜瀛玉轻手轻脚起身，发现堂屋还亮着灯。
她推门一看，席曼婷正就着油灯埋头缝制什么，连她走近都没发现。
“这么晚还不睡？”姜瀛玉轻声问。
席曼婷吓得一哆嗦，针尖又扎到了手指。她赶紧把手中的东西往身后藏：“嫂子你怎么起来了？”
姜瀛玉在她身边坐下，从她手里拿过那件小衣服。
是件精致的红缎面夹袄，领口和袖口都细细地滚了边，胸前用金线绣着个胖乎乎的福娃。
“这是……”姜瀛玉震惊地看着这件明显费了心思的衣裳，“你什么时候学的盘金绣？”
席曼婷不好意思地低头：“我去找了周寡妇……她年轻时在城里绣庄做过工。”
她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嫂子，我想给娃娃做件能穿出门的体面衣服。你给我的那块绸缎……我、我剪坏了三次才做成这样。”
姜瀛玉这才认出，这正是她压箱底的那块杭州绸，是当年陪嫁时带过来的，一直舍不得用。
她本该心疼，此刻却只觉得心头涌起一股热流，冲得眼眶发酸。
“傻丫头……”她轻轻抚过那些细密的针脚，想象着小姑子偷偷摸摸请教周寡妇的样子，想象她一次次拆了重来的坚持，“这得熬了多少夜啊。”
席曼婷靠在她肩上：“嫂子，你不知道我有多高兴。”
她摸了摸姜瀛玉尚未显怀的肚子，“咱家现在终于要添新成员了，我要做世界上最好的姑姑！”
姜瀛玉再也忍不住，眼泪滴在那件小红袄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她想起自己刚嫁到席家时，席曼婷还是个对她充满敌意的叛逆丫头，如今却……
“已经很好了，真的。”她搂住小姑子的肩膀，“孩子穿上姑姑亲手做的衣服，一定会平安健康地长大。”
第二天早饭时，席曼婷顶着两个黑眼圈，却神气活现地把那件小红袄展示给全家人看。
席父戴上老花镜仔细端详，难得地夸了句：“针脚不错。”
席砚南惊讶地看着妹妹：“曼婷，你什么时候……”
“我可是深藏不露！”席曼婷得意地扬起下巴，悄悄冲姜瀛玉眨眨眼。
姜瀛玉抿嘴笑着，夹了块腌黄瓜放在她碗里。
晨光中，一家人的笑声飘出窗外，惊飞了院中枣树上的麻雀。
日子如村前的小溪般静静流淌。姜瀛玉的肚子渐渐隆起，席曼婷的针线活也越来越好。
她甚至开始接些村里人的活计，帮人缝补衣裳，赚来的钱全都换成柔软的布料，继续为未出世的孩子做着各式小衣服。
“再这样做下去，娃娃穿到三岁都穿不完。”
席砚南看着箱子里越积越多的婴儿衣物，无奈地摇头。
姜瀛玉抚摸着那些小小的衣裳，每件都凝聚着席曼婷的爱与期待。
“嫂子！”席曼婷的声音从院外传来，“快看我找到了什么！”
她冲进屋子，神秘兮兮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
展开来，里面是几块印着卡通图案的彩色布料。
“县里百货公司新到的！”席曼婷兴奋地说，“我托王会计带的，给娃娃做套新式样的连体衣！”
姜瀛玉摸着那些鲜艳的布料，突然想起什么：“曼婷，你给自己做过衣服吗？”
席曼婷一愣，低头看了看自己洗得发白的旧衣裳：“我……我穿这样挺好的啊。”
那天晚上，姜瀛玉翻出自己的嫁妆箱子，取出一块一直舍不得用的淡粉色绸缎。
第二天，她拉着席曼婷量尺寸，剪裁，开始为小姑子做一件新衣裳。
“嫂子，这太贵重了……”
席曼婷手足无措地站着，看姜瀛玉在她身上比划。
“姑妈家该有件体面衣服。”姜瀛玉轻声说，“等你相看人家时穿。”
席曼婷顿时脸红得像熟透的苹果：“我才不相看呢！我要在家帮你们带娃娃！“
“真的？”姜瀛玉笑着看她，席曼婷红着脸躲开姜瀛玉的手，嘟囔道：“真的！我才不相看人家呢！”
她低头摆弄那块淡粉色绸缎，指尖轻轻摩挲着光滑的布料，“嫂子，这料子真好看……”
姜瀛玉抿嘴一笑，故意逗她：“那你是想做新衣裳，还是不做？”
席曼婷纠结了一会儿，终于小声说：“……做。”
姜瀛玉忍不住笑出声，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蛋：“那还躲什么？过来量尺寸。”
席曼婷乖乖站好，任由姜瀛玉用软尺在她肩头、腰间比划。
她看着嫂子专注的神情，忽然觉得心里暖融融的。
从前她总觉得姜瀛玉抢走了哥哥的关心，可现在，她才发现，这个温柔的女人给席家带来的，远不止是一个新成员。
“好了。”姜瀛玉记下尺寸，把绸缎铺在炕桌上，“曼婷，你喜欢什么花样？”
席曼婷凑过去，歪着头想了想：“简单点就好，不要太花哨。”
姜瀛玉点点头，拿起炭笔在布料上轻轻勾勒出轮廓。
她的手很稳，线条流畅优美，一看就是做惯了针线活的。
席曼婷托着腮看她，忽然说：“嫂子，你教我裁衣服吧。”
姜瀛玉抬头，有些惊讶：“你想学？”
“嗯。”席曼婷认真点头，“总不能一直让你给我做衣裳。再说了，以后小侄子出生了，我还想给他做更多好看的衣服呢。”
姜瀛玉眼眶微热，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好，我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