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山间的雾气还未散尽,席家的小院里已经热闹起来。明远和明澈蹲在鸡窝旁,小心翼翼地捡着还带着余温的鸡蛋。
明熙已经能摇摇晃晃地走路了,正扶着墙根跌跌撞撞地追着一只花蝴蝶。
“慢点儿!”姜瀛玉系着围裙从灶房出来,手里端着刚蒸好的杂粮馒头,“明远,带弟弟妹妹洗手吃饭了。”
席父抱着明柔坐在院里的老梨树下,乐呵呵地看着孩子们跑来跑去。
小丫头已经半岁了,白白胖胖的,见人就笑,把席父的心都融化了。
“爹,您别老抱着,让她自己活动活动。”席砚南扛着锄头从地里回来,额头上还挂着汗珠。
“我孙女爱让我抱!”席父瞪了儿子一眼,转头又对明柔笑得满脸褶子,“是不是啊,小柔柔?”
学堂的钟声远远传来,明远赶紧把最后一口馒头塞进嘴里:“爹,娘,我去上学了!”
说完就往外跑。
“等等我!”明澈急忙跟上。
姜瀛玉望着孩子们跑远的背影,突然想起什么:“砚南,今天是不是县里要来检查新教室的使用情况?”
席砚南点点头:“周老师和陈老师都准备好了。对了,曼婷说今天要带明柔去卫生院打疫苗,志强一早就去借驴车了。”
正说着,席曼婷抱着明柔从屋里出来。
小丫头穿着红底白花的新衣裳,衬得小脸更加粉嫩。
“姐,你看这衣裳合身不?”席曼婷笑着问,“我照着城里买的样式改的。”
姜瀛玉接过明柔掂了掂:“手艺越来越好了。哎哟,我们小柔柔又重了!”
明柔被逗得咯咯笑,小手胡乱抓着姜瀛玉的头发。席父连忙伸手:“给我给我,别累着你娘。”
这时,院门外传来一阵喧哗。李小桃气喘吁吁地跑进来:“姜老师,席老师,县里领导到了,还、还带了个大箱子!”
姜瀛玉和席砚南对视一眼,赶紧擦了擦手往外走。席父抱着明柔也跟了上去:“走,爷爷带你去看看热闹!”
学堂前的空地上停着辆小卡车,几个干部模样的人正指挥着卸货。村长笑呵呵地迎上来:“老席啊,你们学堂又添新物件了!”
箱子里是一台崭新的手风琴,还有十几套画具。
教育局的王科长握着席砚南的手说:“上次来考察后,局里特别重视你们这个教学点。这些是给孩子们上音乐美术课用的。”
围观的孩子们发出阵阵惊叹。小菊怯生生地摸了摸手风琴的琴键,发出一个清脆的音符,吓得她赶紧缩回手,惹得大人们都笑了。
周晓芸老师兴奋地说:“太好了!我一直想教孩子们唱歌,这下有伴奏了!”
陈志明老师则翻看着画具:“这些颜料质量很好,可以让孩子们尝试水彩画了。”
姜瀛玉的眼眶有些发热。她想起刚来柳树沟时,连粉笔都要省着用的日子。现在,孩子们终于能享受到和城里孩子一样的教育资源了。
检查结束后,县里的人留下吃了顿便饭。席母亲自下厨,做了拿手的小鸡炖蘑菇和山野菜。王科长吃得赞不绝口:“这味道,城里的大饭店都比不上!”
下午,趁着阳光正好,周老师带着孩子们在操场上学唱新歌。手风琴的声音飘荡在山谷里,引得不少村民驻足聆听。
明远站在第一排,唱得格外卖力;明澈有些害羞,但眼睛亮晶晶的,小脑袋跟着节奏一点一点的。
姜瀛玉抱着明熙,席砚南扛着明柔,站在教室门口看着这一幕。席父不知什么时候也来了,背着手站在他们身后,突然说了句:“值了。”
是啊,值了。姜瀛玉想。所有的艰辛,所有的坚持,在这一刻都得到了最好的回报。
傍晚时分,秦志强赶着驴车回来了。
明柔在阿爸怀里睡得正香,小脸上还带着打针后的泪痕。席曼婷从包袱里掏出个纸包:“姐,这是卫生院新到的鱼肝油,说是给孩子补身子特别好。”
姜瀛玉接过来看了看:“明熙和明柔都能吃。对了,曼婷,你的裁缝铺准备得怎么样了?”
说起这个,席曼婷眼睛一亮:“布料都备齐了,下个月就能开张。志强给我打了组新柜子,特别漂亮!”
正聊着,明远和明澈放学回来了。明远举着一幅画兴冲冲地跑过来:“娘!你看我画的咱们家!”
画纸上歪歪扭扭地画着个小院子,有大人有小孩,还有只大黄狗。虽然笔法稚嫩,但透着满满的童真和快乐。
姜瀛玉仔细地把画贴在了堂屋的墙上,那里已经贴了不少孩子们的“作品“。
晚饭后,席砚南照例点亮油灯批改作业。姜瀛玉哄睡了孩子们,坐在他身边缝补衣裳。月光透过窗棂洒进来,在地上画出斑驳的花纹。
“砚南,“姜瀛玉突然开口,“你说,等明远他们长大了,会离开柳树沟吗?”
席砚南放下笔,想了想:“也许会,也许不会。但不管他们走到哪里,这里永远是他们的家。”
姜瀛玉点点头,手里的针线不停:“只要他们过得幸福,在哪里都好。”
清晨的露珠还在草叶上滚动,姜瀛玉已经收拾好了行李。
明熙趴在床边,小手紧紧攥着她的衣角,乌溜溜的大眼睛里噙着泪水。
“娘,你真的要走吗?”明远站在门口,声音闷闷的。
姜瀛玉蹲下身,把三个孩子都搂进怀里:“娘只是去上学,放假就回来。你们要听爷爷和爹爹的话,知道吗?”
席砚南提着行李走进来,轻轻拍了拍儿子的肩膀:“明远是男子汉了,要照顾好弟弟妹妹。“
院子里,席曼婷也在和秦志强道别。
明柔才半岁,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顾玩着阿妈给她缝的布老虎。
“你放心去,家里有我。”秦志强把打包好的咸菜和干粮塞进妻子的行囊,“记得常写信回来。”
席父抱着烟袋锅站在院门口,看着两对依依惜别的夫妻,突然大声说:“行了行了,又不是不回来了!县里的班车可不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