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南溪筷子一顿，心里翻江倒海。

她想象着姜瀛玉站在镜头前接受采访的样子，想象着全村人甚至全县人都会知道姜瀛玉的名字。

而她姜南溪，却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笑柄。

“我吃饱了。”她突然放下碗，起身离开了饭桌。

第二天一早，村里果然热闹非凡。

县里来了两个记者，还有农业局的干部。

姜南溪躲在人群最后，看着姜瀛玉落落大方地向众人介绍大棚的原理和种植技巧。

“这个想法最初是怎么产生的？”记者问道。

姜瀛玉笑了笑：“看到村里的老人孩子冬天吃不上新鲜菜，我就想能不能做点什么，其实这个点子不是我一个人想出来的，这是集体的力量。”

“如果不是大家支持，光靠我一个人也没什么用。”

姜南溪站在人群边缘，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姜瀛玉这番谦虚的说辞在她听来虚伪至极，明明就是她一个人想出的主意，现在倒装起大度来了。

“姜同志太谦虚了，”刘村长红光满面地插话，“这大棚从构思到实施，可都是她一手操办的。连县里技术员都说，这法子放在咱们这苦寒之地，简直是创举！”

记者连忙记录，相机闪光灯对着姜瀛玉一阵猛拍。

姜南溪看见席砚南站在一旁，目光灼灼地盯着姜瀛玉，那眼神里的欣赏和爱慕几乎要溢出来。

“听说您爱人也在这工作？”记者突然转向席砚南，“夫妻俩一起搞农业创新，真是模范啊！”

人群爆发出一阵善意的笑声。

姜南溪胃里翻涌起一股酸水，她猛地转身，却撞上了王寡妇探究的目光。

“哟，这不是姜家大姐吗？”王寡妇故意提高嗓门，“你妹妹这么出息，你咋躲在这犄角旮旯啊？”

几个妇女闻言转过头来，眼神里带着看热闹的兴味。

姜南溪脸上火辣辣的，强撑着冷笑：“关你什么事？”

“啧啧，亲姐妹差距咋这么大呢？”王寡妇不依不饶，“一个为全村谋福利，一个就知道往男人身上贴……”

周围响起几声窃笑。

姜南溪浑身发抖，眼前发黑。

她突然抓起地上一把雪，狠狠朝王寡妇脸上砸去。

“啊！”

王寡妇尖叫一声，雪块在她胸前炸开。现场顿时乱作一团。

“干什么呢！”刘村长厉声喝止。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从采访现场转移过来，包括那两个记者。

姜南溪看到姜瀛玉惊讶的眼神和席砚南皱起的眉头，心里涌起一股扭曲的快意。

“姜南溪！”刘村长怒气冲冲地走过来，“你发什么疯？”

“她先侮辱人的！”姜南溪声音尖利，指着王寡妇，“这个长舌妇……”

“够了！”刘村长打断她，“今天什么场合？县里领导都在，你存心捣乱是不是？”

姜南溪咬紧牙关，余光瞥见姜瀛玉正快步走来。

她最不需要的就是姜瀛玉假惺惺的解围。

“我走就是了。”她甩下一句，转身大步离开。

身后传来王寡妇不依不饶的咒骂和众人的议论声，像无数根针扎在她背上。

回到知青点，姜南溪把门摔得震天响。

屋里没人，其他知青都去大棚那边看热闹了。

她抓起桌上的搪瓷缸狠狠砸向墙壁，缸子发出“咣当”一声巨响，掉了几块瓷。

“都去捧姜瀛玉的臭脚吧！”她咬牙切齿地自言自语，“什么大棚，什么创新，不过是投机取巧罢了！”

她从床底下摸出一个小木盒，里面藏着半包香烟，这是上次从城里下来的时候偷偷买的。

点上一支，辛辣的烟雾涌入肺部，呛得她咳嗽连连。

但比起心里的憋闷，这点不适根本不算什么。

门外传来脚步声，姜南溪慌忙把烟掐灭，扇着空气中的烟雾。

王丽娟推门进来，看见她愣了一下。

“你怎么在这？县里记者正找你呢。”

“找我？”姜南溪皱眉。

“姜瀛玉说你也参与了大棚项目，记者想采访你们姐妹俩。”

王丽娟眼中闪过一丝羡慕，“你妹妹真够意思，这种露脸的机会还想着你。”

姜南溪胸口像被重锤击中。

姜瀛玉这是要施舍她吗？

让她像个可怜虫一样站在旁边，衬托姜瀛玉的大度和善良？

“告诉她，我没空。”姜南溪冷冰冰地说。

王丽娟惊讶地瞪大眼睛：“你疯了？这可是上报纸的机会！”

“我说了，不去！”姜南溪猛地提高音量，“谁稀罕她的施舍！”

王丽娟被她的态度吓到，后退两步：“随你便。”

说完匆匆离开了。

姜南溪瘫坐在床上，手指无意识地揪着被单。

她知道自己反应过度，但就是控制不住。

每次看到姜瀛玉那副人见人爱的样子，她就恨不得撕碎那张虚伪的面具。

傍晚的时候，知青点热闹起来。

大家都兴奋地讨论着白天的见闻，只有姜南溪沉默地坐在角落。

“你们没看见，姜瀛玉回答记者问题时那叫一个从容。”李红英眉飞色舞地说，“连农业局的领导都夸她有见识。”

“听说县里要推广她的经验呢。”张秀兰插嘴，“说不定能评上先进工作者。”

王丽娟偷瞄了姜南溪一眼，压低声音：“记者本来还想采访她姐姐的，结果...”

“结果什么？”李红英好奇地问。

“没什么。”

王丽娟摇摇头，但眼神里的八卦藏都藏不住。

姜南溪“啪”地合上书本，屋里顿时安静下来。

她起身走到门口，又回头冷冷地扫了众人一眼：“要说就大声说，躲躲藏藏算什么？”

屋里鸦雀无声，众人面面相觑。

姜南溪冷笑一声，摔门而出。

寒风迎面刮来，她裹紧棉袄，漫无目的地朝村口走去。

远处传来阵阵欢笑声，大棚那边灯火通明，隐约可见姜瀛玉被众人簇拥的身影。

她蹲下身，抓起一把雪狠狠捏成冰坨。

“凭什么……”

她喃喃自语，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突然，一道修长的影子落在雪地上。

“姜南溪？”

席砚南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后，眉头微蹙。

姜南溪慌忙起身，却在站起的瞬间眼前一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