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试成绩公布那天，程志强和席曼婷一大早就赶到了公社大院。
公告栏前已经围了不少人，两人挤在人群中，紧张地寻找着程志强的名字。
“在那儿！”席曼婷突然抓住程志强的胳膊，兴奋地跳了起来，“第三名！志强，你考上了！”
程志强盯着公告栏上自己的名字，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这段时间的努力，日日夜夜的苦读，在这一刻终于有了回报。
他转头看向席曼婷，发现她比自己还要激动，眼眶里盈满了泪水。
“曼婷，我……”程志强声音哽咽，“没有你，我不可能考上。”
席曼婷摇摇头，笑着抹去眼角的泪水：“是你自己的努力。我就知道你能行！”
两人手拉着手走出公社大院，阳光洒在他们身上，仿佛为他们的未来镀上了一层金边。
程志强被安排在县拖拉机站工作，下个月正式报到。
这意味着他从此有了稳定的收入，可以帮家里改善生活，更重要的是，他和席曼婷的未来有了更坚实的基础。
“等发了第一个月工资，我就给你买条新裙子。”
程志强看着席曼婷洗得发白的衣角，认真地说。
席曼婷笑着戳了戳他的肩膀：“谁要你的裙子啊！留着钱给家里添置东西吧。对了，得赶紧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伯父伯母！”
两人加快脚步往程家走去，一路上商量着如何庆祝。
程志强计划着未来的生活，他想象着自己每天骑着自行车去县里上班，周末回来帮父亲照看蜂箱，和席曼婷一起在梨树下看书、聊天。简单而充实的生活，正是他梦寐以求的。
然而，命运总是喜欢在人们最幸福的时候投下阴影。
当他们走到程家门口时，发现院子里停着一辆崭新的永久牌自行车，车把上挂着精致的皮包。
这在农村是极为罕见的奢侈品，程志强和席曼婷疑惑地对视一眼，推开了院门。
堂屋里传来陌生的女声，清脆而带着城里人特有的腔调。程志强的脚步突然顿住了，脸色变得苍白。
“怎么了？”席曼婷察觉到他的异常，小声问道。
程志强没有回答，只是僵硬地站在原地。这时，程母从堂屋出来，脸上带着尴尬的笑容：“志强回来了？有客人找你。”
堂屋里走出一个年轻姑娘，穿着时髦的的确良连衣裙，脚上是锃亮的小皮鞋，头发烫着城里最流行的大波浪。
她看到程志强，眼睛一亮，快步走了过来。
“志强！”她亲热地叫道，“我找了你好久！”
席曼婷感到程志强的手突然变得冰凉，她不解地看着眼前这个陌生而光鲜的姑娘，又看看程志强僵硬的表情。
“小雅，你怎么来了？”程志强艰难地开口，声音干涩。
林小雅，程志强在部队时曾经交往过的城里姑娘，此刻就站在他们面前，笑容明媚得刺眼。
她似乎这才注意到席曼婷的存在，目光在她和程志强交握的手上停留了一瞬，眼中闪过一丝不悦，但很快又恢复了笑容。
“不介绍一下吗，志强？”林小雅歪着头问道，语气亲昵得仿佛她才是程志强的正牌女友。
程志强这才如梦初醒，慌忙松开席曼婷的手：“这是、这是席曼婷，我们村的。曼婷，这是林小雅，我、我以前在部队时的朋友。”
“朋友？”林小雅轻笑一声，意味深长地看了程志强一眼，“我们可不仅仅是朋友吧？”
席曼婷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她后退一步，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你们聊，我先回去了。”
程志强想拉住她，却被林小雅抢先一步挽住了胳膊：“志强，我有重要的事情跟你说。”
程母站在一旁，手足无措地看着这一幕，最后叹了口气，对席曼婷说：“曼婷，进来喝口水再走吧。”
席曼婷摇摇头，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不用了，伯母。恭喜志强考上拖拉机站。”
说完，她转身快步离开了程家院子。
程志强望着席曼婷离去的背影，心如刀绞。他想追上去解释，但林小雅紧紧拽着他的胳膊不放。
“志强，我后悔了。”林小雅直视着他的眼睛，语气突然变得认真，“当初是我太幼稚，不懂得珍惜你。现在我明白了，你才是最适合我的人。”
程志强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小雅，我们已经分手一年多了。”
“我知道，但那是个错误！”林小雅急切地说，“我这次来，就是想弥补这个错误。”
她从精致的皮包里拿出一封信，“我爸爸已经同意我们的婚事了，只要你愿意入赘到我们家，他可以在机械厂给你安排工作，比你在拖拉机站强多了！”
程志强震惊地看着那封信，上面盖着县机械厂的红章。
这意味着稳定的工作、城里的户口、优厚的待遇……
一切农村人梦寐以求的东西，现在就这样摆在他面前。
“我……”程志强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
程母在一旁听得真切，脸色变得复杂。
她既为儿子有机会改变命运而高兴，又为席曼婷感到难过，更担心儿子会做出让自己后悔的决定。
“小雅，”程志强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事情不是这么简单的。我们已经分手很久了，而且……”
“而且什么？因为那个村姑？”林小雅不屑地撇撇嘴，“她有什么好的？一个农村丫头，能给你什么？志强，你要为自己的前途想想！”
程志强的眉头皱了起来：“请不要这样说曼婷。她、她帮了我很多。”
林小雅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立刻换上温柔的语气：“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太在乎你了。”
她靠近程志强，声音压低，“想想看，如果我们结婚，你父母也能跟着享福。我爸爸说了，可以帮你们家翻新房子，还能给你大哥在城里安排工作作。”
每一个条件都像重锤敲在程志强心上。
他想起家里漏雨的屋顶，父亲佝偻的背影，大哥大嫂起早贪黑做农活的身影。
林小雅开出的条件，足以改变整个程家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