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曼婷刚结束一台急诊手术,白大褂上还沾着些许血迹。她揉着酸痛的脖颈走出手术室,迎面撞上了抱着维修工具箱的秦志强。
“又修设备修到现在?”她皱眉看了眼手表,“都晚上九点了,明柔该想爸爸了。”
秦志强咧嘴一笑,露出那对标志性的小虎牙:“核磁共振仪突然罢工,总不能耽误明天病人检查。”
他自然地接过妻子手里的保温杯,“手术顺利吗?”
“嗯,是个脾破裂的孩子,才七岁...”
席曼婷声音低了下去,秦志强立即会意,用沾着机油的手轻轻捏了捏她的肩膀——这是他们之间特有的安慰方式。
走廊那头传来脚步声,秦志强迅速收回手。
来人是副院长,看到他俩站在一起,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秦师傅,设备修好了?”
“已经正常运转了,数据我做了校准。”
秦志强不卑不亢地回答,完全看不出当年那个自卑的影子。
副院长点点头,又转向席曼婷:“席医生,明天省里专家来观摩你的微创手术,准备得怎么样?”
等副院长走远,席曼婷噗嗤笑出声:“现在全院都知道维修部主任是我丈夫了。”
“怎么,席大医生觉得丢人?”秦志强故意板起脸。
“少来!”她踹了他一脚,“上个月你发明的设备自检系统,连院长都夸你是人才。”
两人说笑着往更衣室走,谁都没注意到角落里几个小护士羡慕的目光。
凌晨三点,婴儿啼哭声划破夜空。席曼婷条件反射般弹起来,却被秦志强按住:“今天轮到我了。”
她迷迷糊糊看着丈夫高大的背影走进婴儿房,听见他压低声音的哼唱:“...小兔子乖乖,把门开开...”
这是秦志强自创的改良版儿歌,夹杂着浓重的乡音。席曼婷曾笑话他唱得难听,可明柔偏偏就吃这套,哭声渐渐止住了。
她蹑手蹑脚走到门口,看见秦志强正用粗壮的手指给女儿换尿布,动作娴熟得令人心疼。
月光透过纱帘,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斑驳光影,那道从眉骨延伸到鬓角的疤痕若隐若现。
“看什么看?”秦志强头也不回,“明天你还有三台手术。”
席曼婷走过去,下巴抵在他肩头:“我在想,要是我妈没介绍你来医院,我们现在岂不是天天都见不着面。”
“那我可能还在工地搬砖。”秦志强把睡着的女儿放回婴儿床,转身搂住妻子,“不过席曼婷同志,请注意你的措辞——现在是你丈夫在养着半个医院的医疗设备。”
她笑着捶他胸口,被他一把抓住手腕。
周末的家庭聚餐上,明柔成了绝对主角。
一岁的小丫头跌跌撞撞满屋跑,最后精准扑进赵韵语怀里,糊了奶奶一脸口水。
“这孩子比她爸强。”赵韵语擦着脸笑道,“当年志强第一次来家里,紧张得打翻了两杯茶。”
正在盛汤的秦志强手一抖,差点又重蹈覆辙。姜瀛玉连忙接过汤勺打圆场:“妈您别总翻旧账,现在志强可是医院的技术骨干。”
席砚南从报纸后抬起头:“对了,你们申请的专利批下来没有?”
“批了!”席曼婷骄傲地掏出手机,“志强设计的智能消毒装置,连协和医院都想买。”
明远突然插嘴:“姑父,我们科学课要拆装小电器,你能教我吗?”
餐桌上其乐融融,直到门铃响起。来人是医院人事科王主任,看到满屋子人明显愣了一下:“老秦,没想到你在家聚餐啊...”
秦志强放下碗筷迎上去:“王主任有事?”
“设备招标的事...”王主任瞥了眼餐厅方向,压低声音,“明天上午的评审会,你懂得...”
等送走客人,席曼婷敏锐地发现丈夫眉头紧锁:“怎么了?”
“没事。”秦志强重新挂上笑容,但切牛肉的力道暴露了情绪。直到晚上哄睡明柔后,他才对妻子坦白:“有人举报我利用职务之便给亲戚公司招标。”
席曼婷猛地坐直:“胡说!那个智能消毒装置是你熬了三个月...”
“我知道。”秦志强按住激动的妻子,“但举报信提到了你舅舅开的医疗器械公司。”
两人同时沉默——席曼婷的舅舅确实多次想走他们的关系,都被严词拒绝了。
第二天晨会上,副院长当众宣读了举报信。席曼婷作为科室主任也在场,看着台上丈夫挺直的背影,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关于举报内容,请秦主任解释一下。”副院长的目光意味深长。
秦志强站起来,声音沉稳得不像是农村出身的技术员:“第一,明康医疗确实是我爱人舅舅的企业;第二,过去三年我院共采购他们公司设备零台;第三...”
他突然打开投影仪,“这是举报人李工私下收受回扣的证据。”
全场哗然。席曼婷这才明白,丈夫早就察觉到有人要陷害他,却一直隐忍不发。
散会后,她在走廊堵住丈夫:“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秦志强擦着额头的汗,终于露出些许疲惫:“你最近忙着评职称,明柔又发烧...”
话没说完就被妻子紧紧抱住。
“笨蛋,”席曼婷把脸埋在他胸前,“我们是夫妻啊。”
当天晚上,赵韵语抱着明柔来他们家,一进门就戳秦志强脑门:“受委屈不知道找妈?你那个副院长,当年还是你爸带过的学生!”
看着婆婆雷厉风行地打电话,席曼婷突然想起多年前母亲说的那句话——“人最重要的是品性,不是出身”。
她望向正在逗女儿笑的丈夫,那个曾经因学历自卑的农村小伙,如今眼中满是自信的光芒。
三个月后,秦志强被提拔为医疗设备中心主任,席曼婷也顺利评上副主任医师。
庆功宴上,赵韵语抱着明柔宣布:“我和你爸商量好了,把老房子卖了,在你们医院旁边买套大的。”
“妈!”席曼婷惊讶地放下酒杯,“那您住哪儿?”
“当然是和你们一起。”赵韵语捏着孙女的小手,“怎么,嫌弃老太太了?”
秦志强突然站起来,端起酒杯的手微微发抖:“妈...我敬您。没有您当年...”
“少肉麻。”赵韵语摆摆手,却悄悄抹了下眼角,“对了,明柔和明熙的周岁宴,记得请柳树沟的李小桃他们来。”
夜深人静时,席曼婷靠在丈夫肩头看女儿熟睡的小脸。
婴儿床边的监控仪闪着蓝光——那是秦志强特意为女儿改造的,能实时监测呼吸和心率。
“想什么呢?”秦志强轻声问。
“想起你第一次来我家,”席曼婷笑着戳他胸口,“紧张得把饺子掉在我爸裤子上。”
秦志强捉住她的手:“那现在呢?”
“现在啊...”她望向窗外的月光,“现在你是明柔的英雄爸爸,是我的...”话未说完便被吻住。
月光静静流淌,婴儿床里的小家伙翻了个身,嘴角挂着甜甜的笑,仿佛梦见了爸爸唱的跑调儿歌,妈妈温暖的怀抱,还有那个永远热闹的、充满爱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