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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2章 你上报了!
作者:贝才 发布时间:2025-05-29 06:00

文学沙龙当天,姜瀛玉早早起床,将头发挽成一个简单的发髻。

她穿上那件湖蓝色的旗袍——这是离家前席砚南特意为她买的。

“紧张吗?”张晓兰帮她整理着衣领。

姜瀛玉深吸一口气:“有点。我从没在这么多人面前讲过话。”

“就把他们当成你们学堂的孩子。”张晓兰鼓励道,“想想你第一次站在女子学堂讲台上的样子。”

姜瀛玉眼前浮现出那个雨天:破旧的祠堂里,十几个女孩怯生生地望着她,屋外是村民们怀疑的目光。那天,席砚南就站在教室最后,对她点头微笑。

“我准备好了。”她拿起准备好的发言稿,轻轻抚摸微微隆起的腹部,“宝宝,今天跟妈妈一起去分享我们的故事。”

文学沙龙在学校的小礼堂举行。姜瀛玉到场时,林书远正在调试投影仪。看到她,他快步走过来:“你来得正好,我帮你预留了前排位置。”

礼堂里陆续坐满了人,有学生,有老师,甚至还有几位教育杂志的记者。姜瀛玉发现自己的手心沁出了汗。

“接下来有请教育系三年级的姜瀛玉同学,”主持人宣布道,“分享她在乡村女子学堂的实践经验。”

掌声中,姜瀛玉走上讲台。灯光有些刺眼,她一时看不清台下的人脸。就在这时,她注意到林书远坐在第一排,对她做了个深呼吸的手势。

“大家好,”她的声音起初有些颤抖,“我来自青山县柳树沟村,和丈夫席砚南一起创办了村里第一所女子学堂...”

讲着讲着,她的声音渐渐变得坚定。她描述那些天不亮就起床干活,然后跑来上课的女孩;描述席砚南如何用废旧木料做课桌椅;描述村里第一个考上县中学的女孩李小桃,如何回村帮助更小的孩子...

“我们没有什么先进的教学设备,”姜瀛玉展示着带来的几本手写教材,“这些是砚南和我自己编写的。我们相信,教育的本质不是华丽的教室,而是心与心的交流。”

她讲述了一个细节:有个叫小菊的女孩,家里穷得连铅笔都买不起,就用树枝在地上写字。席砚南发现后,连夜雕刻了一支木笔,笔尖蘸墨水就能写字。

“现在这支笔成了我们学堂的'传家宝',每个取得进步的学生都有资格使用它一周。”姜瀛玉眼中闪着泪光,“这就是我们的教育——用最朴素的方式,点燃求知的火焰。”

掌声如雷动。姜瀛玉看到前排几位女同学在擦眼泪,连严肃的老教授都频频点头。

接下来的提问环节异常热烈。

“你们如何说服保守的村民让女孩读书?”

“复式教学的具体操作方法是?”

“未来有什么发展计划?”

姜瀛玉一一作答,言谈间不时提到“砚南说”、“我和砚南认为”。每一次说出丈夫的名字,都像在提醒自己什么。

沙龙结束后,许多人围上来继续请教。林书远站在人群外围,脸上带着欣慰的笑容。

直到人群散去,他才走上前:“你的分享太精彩了。看,这是《教育月刊》的记者,想采访你。”

一位戴眼镜的中年女士热情地握住姜瀛玉的手:“您的故事正是我们杂志需要的!能约个时间详细聊聊吗?”

姜瀛玉有些不知所措地看向林书远。

“明天下午怎么样?”林书远建议道,“姜同学上午有课。”

敲定时间后,记者满意地离开了。姜瀛玉长舒一口气,这才发现后背已经汗湿。

“我表现得还可以吗?”她小声问林书远。

“何止是可以,”林书远的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彩,“你让所有人看到了教育的真谛。我准备了那么多理论,却比不上你一个真实的故事。”

他们并肩走出礼堂。四月的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对了,”林书远从公文包取出一个文件夹,“这是我根据你们学堂情况设计的一些教案,也许能用上。”

姜瀛玉翻开一看,里面是根据她之前描述的学生特点量身定制的教学方案,每一页都密密麻麻写满了注释。

“这...太用心了。”她感动得不知说什么好,“砚南看到一定会很高兴。”

提到席砚南,两人之间的气氛微妙地变化了。林书远轻咳一声:“我送你回宿舍吧。”

路上,姜瀛玉忍不住问:“听说你拒绝了省城重点中学的邀请?”

林书远脚步一顿:“张晓兰告诉你的?”

“嗯。为什么?那可是很多人梦寐以求的机会。”

林书远望向远处:“听过你的分享后,答案不是更明显了吗?”

他停下脚步,转向姜瀛玉,“城市不缺好老师,但山区呢?那些像小菊一样的孩子呢?”

姜瀛玉怔住了。这一刻的林书远,神情像极了席砚南谈起学生时的样子。

“其实...”林书远继续走着,“我父亲就是乡村教师。小时候我总怨他顾不上家,直到看见他教的学生们回来看他,眼里全是感激...那时我才明白,教育是一种传承。”

姜瀛玉心头一震:“砚南也常说类似的话。他说我们不只是教书,更是在播种。”

“所以你看,”林书远微笑,“我们这些教育工作者,骨子里都是一样的。”

回到宿舍,姜瀛玉发现又有一个包裹等着她。这次是一包新鲜的桑叶和一张字迹歪扭的字条:“娘,我和妹妹养了蚕,爹说等您回来就能看到茧了。——明远”

她将桑叶凑近鼻子,闻到家乡春天的气息。包裹里还有席砚南的一封短信,详细描述了学堂近况和孩子们的进步。

信末写道:“昨夜批改作业至深夜,抬头见明月如盘,恰似你离家那晚。盼归期。”

姜瀛玉将信贴在胸口,久久不能平静。她铺开信纸想写回信,却不知从何说起。

最终,她只简单描述了文学沙龙的成功,对林书远只字未提。

夜深人静,姜瀛玉取出林书远给的教案仔细研读。

不得不承认,这些方案设计得非常精妙,充分考虑到了乡村教学的特殊性。

其中一份“实物教学”的方案尤其精彩——利用农村常见的物品如玉米粒、树叶等进行数学和自然科学教学。

她想起沙龙上自己的发言,想起林书远专注的眼神,想起他说“我们骨子里都是一样的”时的神情...一种复杂的情绪在胸中翻涌。

“不,不一样。”姜瀛玉轻声自语,将手放在腹部,“砚南和我的故事里,有爱,有家,有共同奋斗的日日夜夜...”

她取出针线,开始缝制一件小小的婴儿肚兜。这是家乡的传统,新生儿穿上母亲亲手缝的肚兜,就能平安健康地长大。

一针一线中,她仿佛看到席砚南抱着他们的孩子,在女子学堂的院子里散步的样子。

第二天清晨,姜瀛玉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张晓兰慌张地推门而入:“瀛玉!快看校报!”

校报头版赫然刊登着她昨天在沙龙上的照片,标题是《乡村女教师的坚守与情怀》。

更让她震惊的是,旁边还配发了林书远的一篇评论文章《论乡村教育的现状与未来》,文中多次引用她的实践案例。

“这下你成名人了。”张晓兰半开玩笑地说。

姜瀛玉却感到一阵不安。她想起席砚南常说“教育不是为了出名”,想起村里那些朴实的孩子和家长们...这一切突然变得太喧嚣了。

上课路上,不断有人认出她,指指点点。教室门口,林书远正在等她。

“看到报道了吗?”他难掩兴奋,“校长决定把我们的经验作为典型案例推广!”

姜瀛玉勉强笑了笑:“这...有点突然。“

林书远敏锐地察觉到她的情绪:“你不高兴?”

“不是不高兴,只是...”姜瀛玉斟酌着词句,“教育是细水长流的事,这样的关注来得太突然了。”

林书远若有所思:“我明白了。你是担心这会影响你们平静的教学工作?”

姜瀛玉点点头:“砚南常说,教育就像种树,不能老挖出来看根长没长。”

林书远沉默片刻,突然笑了:“席老师说得对。是我太心急了,总想一下子改变什么。”

他诚恳地说,“抱歉,我应该先征求你的意见。”

他的态度让姜瀛玉松了口气。课堂上的林书远又恢复了往常的专注,只是偶尔,姜瀛玉能感觉到他的目光停留在自己身上,带着某种难以言说的情绪。

下午的采访比想象中顺利。《教育月刊》的记者被姜瀛玉描述的乡村教育细节深深吸引,特别是席砚南用废旧物品制作教具的故事。

“您丈夫真是个了不起的人。”记者感叹道。

“是的,”姜瀛玉眼中闪着光,“他总是能在最困难的情况下找到解决办法。去年冬天教室漏风,他用稻草编成帘子,孩子们说比砖墙还暖和。”

采访结束后,林书远提议去校园湖边走一走。夕阳下的湖面波光粼粼,姜瀛玉想起村里那条小溪,夏夜里她和席砚南常在那里散步,讨论学堂的发展计划。

“在想什么?”林书远问。

“想家。”姜瀛玉坦诚地说,“算起来,再有三个月就能回去了。“

“三个月...”林书远轻声重复,“我下个月就要去滇西了,学校批准的支教计划。”

姜瀛玉惊讶地看着他:“这么突然?”

“其实计划已久。”林书远微笑,“听了你的分享后,我更坚定了决心。也许明年,我能去你们村看看那所传奇的女子学堂?”

“当然欢迎。”姜瀛玉真诚地说,“砚南一定会和你成为好朋友,你们有很多共同话题。”

他们在一张长椅上坐下。林书远突然问:“你后悔过吗?选择乡村教育这条路。”

姜瀛玉不假思索地摇头:“从未。虽然艰苦,但每当看到孩子们眼中的光,所有的付出都值得了。”

林书远望着湖面,沉默良久:“有时候我羡慕你们,不仅是爱情,还有那种共同奋斗的默契。”

姜瀛玉不知如何回应,只好转移话题:“你去滇西准备教什么?”

“数学和自然科学。”林书远笑了笑,“不过可能得像席老师学习,先学着做课桌椅。”

夜幕降临,他们起身返回。分别前,林书远突然说:“姜瀛玉,谢谢你。”

“谢我什么?”

“谢谢你让我看到教育最本真的样子。”林书远的声音在夜色中格外清晰,“也谢谢你...只是做你自己。”

姜瀛玉感到一阵心酸。她知道,这是某种告别。

回到宿舍,她再次提笔给席砚南写信。这次,她详细描述了文学沙龙和采访,也提到了林书远即将去滇西支教的事。

“...林学长人很好,对乡村教育充满热忱。他说想来参观我们学堂,我想你们会成为志同道合的朋友...”

写到这里,姜瀛玉停下笔,望向窗外皎洁的月亮。

她忽然明白,有些相遇注定只是人生长河中的一朵浪花,而她和席砚南,则是彼此永恒的河床。

她轻轻抚摸腹中的孩子,开始期待回家的日子。

在那里,有她深爱的丈夫,有他们共同创办的学堂,有无数个平凡却充实的明天等待着他们一起去书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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