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砚南的手指在炉火前微微一顿,没有立即回答。
屋外风雪呼啸,屋内却安静得能听见木柴燃烧的噼啪声。
“她在大队部后面的雪地里。”最终他开口,声音低沉,“情绪很不稳定。”
席曼婷叹了口气,将一杯热茶塞进席砚南手中:“她又说那些话了?关于嫂子的?”
“嗯。”
席砚南啜了一口茶,热气氤氲中,他想起姜南溪那双充满怨恨的眼睛,心头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初见时那个活泼开朗的姜南溪早就已经消失不见了,只剩下如今这个被嫉妒吞噬的躯壳。
“哥,你别太往心里去。”席曼婷轻声道,伸手整理席砚南膝上的毛毯,“村里人都知道姜南溪是什么性子,自从嫂子的大棚实验成功,她就……”
“曼婷。”席砚南打断妹妹的话,“去把门闩上吧,风大。”
席曼婷会意地点头,知道席砚南不愿多谈。
她刚走到门边,木门却突然被推开,一阵风雪卷了进来。
“砚南!”
姜瀛玉裹着一件半旧的军大衣站在门口,脸颊被冻得通红,眼中却闪烁着焦急的光芒。
“我姐不见了!采访结束后我就找不到她,有人说看见她往村口去了……”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目光落在席砚南还未完全干透的棉鞋上:“你已经见过她了?”
席砚南点了点头:“嗯,偶然看到的,我送她回知青点了。”
姜瀛玉眼神一闪,随后松了一口气,脱下大衣抖落雪花,说道:“那就好,这么冷的天,我真怕她出事。”
她走到炉边,自然而然地接过席曼婷递来的热茶,双手捧着暖手。
“她怎么样,还在生气吗?”
席砚南看着未婚妻担忧的神情,想起姜南溪歇斯底里的指控,心中一阵烦闷。
“还是老样子。”
屋内陷入短暂的沉默。
席曼婷敏锐地察觉到气氛不对,轻咳一声:“嫂子,采访还顺利吗?县里来的记者怎么说?”
姜瀛玉勉强笑了笑:“挺好的。记者同志对冬季大棚很感兴趣,说要在全县推广。”
她顿了顿,看向席砚南,“其实他们本来想采访我姐的……”
席砚南冷笑一声:“她只会把这当成你炫耀的又一个机会。”
“砚南!“姜瀛玉皱眉,故意说道:“她毕竟是我姐姐。”
“可她从来没把你当妹妹。”席砚南的声音罕见地提高了几分,“你知道她今天又说了什么吗?她说你偷了她的笔记,大棚的主意是她的!”
姜瀛玉的脸色瞬间苍白,似乎不敢相信的样子:“她、她还说了什么?”
席砚南深吸一口气,控制住情绪:“没什么新鲜的,老一套的怨恨和嫉妒。”
他没有提及姜南溪最后那句“如果没有瀛玉”的假设,那番话像一根刺,扎在他心里某个隐秘的角落。
席曼婷来回看着两人,突然开口:“嫂子,你有没有想过,南溪姐为什么对你那么大敌意?除了……你知道的,感情问题。”
姜瀛玉低头看着杯中晃动的茶水:“我明白,她一直觉得爸妈偏爱我,现在又觉得我抢走了她的……”
她飞快地瞥了席砚南一眼,“她的机会。”
“后来她把精力都用在了怨恨上。”席砚南冷冷地补充。
屋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接着是重重的敲门声。
三人交换了一个警惕的眼神。
席曼婷去开门,村里的赤脚医生张建国站在门口,脸色凝重:“席记分员在吗?大队部有急事!“
席砚南转动轮椅上前:“什么事?“
张建国压低声音:“王寡妇在村里到处说,看见你和姜南溪在雪地里……那个。现在话传到了支书耳朵里,他要你立刻去解释清楚。”
姜瀛玉手中的茶杯“啪”地掉在地上,热水溅在她的裤脚上,她却浑然不觉。
席砚南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荒谬!”
“哥,我跟你一起去。”席曼婷立刻拿来席砚南的棉袄,“这种谣言必须立刻澄清。”
姜瀛玉却站在原地没动,她的眼神有些恍惚:“她现在在哪?”
张建国挠挠头:“知青点的人说没见她回去啊。”
席砚南和席曼婷同时变了脸色。
“不可能!”席砚南厉声道,“我亲眼看着她往知青点方向走的!”
姜瀛玉突然抓住张建国的手臂:“张大夫,麻烦你去知青点再问问。我去村口找找看。”
她转向席砚南,眼中满是恳求。
“砚南,你先去大队部,别让谣言扩散,我去找找她。”
席砚南想反对,但看到姜瀛玉坚定的眼神,只能点头:“小心点,曼婷,你陪你嫂子去。”
就在她们俩匆匆穿上外套准备出门时,席砚南突然叫住姜瀛玉:“等等。”
他转动轮椅到书桌前,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手电筒,“拿着,天快黑了。”
姜瀛玉接过手电筒,指尖不经意间碰到席砚南的手,两人都微微一颤。
她低声道谢,转身冲进了风雪中。
席曼婷跟在后面,临出门前回头看了席砚南一眼,眼神复杂:“哥,有些事,也许该告诉嫂子了。”
席砚南面色一沉:“别多事,快去。”
屋内再次恢复寂静,只剩下炉火偶尔发出的爆裂声。
“席记分员!”张建国的声音打断了他的回忆,“支书等着呢。”
席砚南回过神来,转动轮椅:“走吧。”
风雪中,姜瀛玉和席曼婷深一脚浅一脚地向村口走去。
手电筒的光在雪幕中显得微弱无力。
“嫂子,”席曼婷突然开口,声音几乎被风声吞没,“你知道我哥为什么对南溪姐那么……讨厌吗?”
姜瀛玉的脚步没有停:“因为她总是说那些伤害我的话?”
“不全是。”席曼婷咬了咬嘴唇,“有件事,我哥不让我说,但我觉得你应该知道。”
姜瀛玉终于停下脚步,转身面对席曼婷。
雪花落在她的睫毛上,像一层薄霜:“什么事?”
席曼婷深吸一口气:“两年前,南溪姐曾经……”
一阵急促的铃声打断了她的声音。
两人回头,看见村里的通讯员骑着自行车冲过来,车铃按得震天响。
“姜技术员!姜技术员!”通讯员气喘吁吁地刹住车,“快回大队部!你姐姐、你姐姐她在仓库那边闹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