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瀛玉的心猛地一沉,顾不得听完通讯员的话,拔腿就往仓库方向跑去。
雪地湿滑,她几次差点摔倒,但内心的焦急让她顾不上这些。
席曼婷在后面追赶着,喊声被风雪吹散。
“瀛玉!等等我!”
仓库位于村东头,是存放农具和部分粮食的地方。
还没靠近,姜瀛玉就听见里面传来嘈杂的人声和什么东西被推倒的闷响。
她的心揪得更紧了,脚步不自觉地加快。
推开仓库半掩的大门,眼前的景象让姜瀛玉倒吸一口冷气。
姜南溪站在一堆散落的麻袋上,脸色酡红,手里还攥着一个空酒瓶。
她的棉袄敞开,头发散乱,眼神涣散却充满攻击性。
四周围着几个村民,想上前又不敢靠近的样子。
“都给我滚开!”姜南溪挥舞着酒瓶,声音嘶哑,“你们这群乡巴佬懂什么?那本笔记是我花了心血写的!她姜瀛玉算什么东西?不过是一个靠装乖卖巧上位的贱人!”
姜瀛玉表面装作虚弱的样子,可心底却笑开了花。
原来上一世将自己害的惨死的姜南溪,也不够如此。
“姐!”她忍不住喊出声。
仓库里突然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门口的姜瀛玉。
姜南溪缓缓转过头,眯起眼睛,似乎在确认眼前的人是谁。
“啊,我们的姜技术员来了。”姜南溪的声音忽然变得甜腻,却让人毛骨悚然,“怎么,来看你姐姐的笑话?”
姜瀛玉强忍泪水走上前:“姐,你喝多了,我带你回去。”
“别碰我!”
姜南溪猛地后退,踩空了一步,差点摔倒,幸好被身后的麻袋挡住。
她挣扎着坐起来,酒瓶从手中滑落,在水泥地上摔得粉碎。
“小心!”姜瀛玉下意识想上前,却被席曼婷拉住。
“嫂子,别过去,她现在的状态很危险。”
姜南溪听到席曼婷的话,突然咯咯笑起来:“危险?我危险?”
她的笑声戛然而止,眼神变得凶狠,“真正危险的是你那个伪君子哥哥!表面上一本正经,背地里却……”
“姐!”姜瀛玉厉声打断,“你喝醉了,别说了!”
姜南溪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指着姜瀛玉:“你怕了?怕我说出真相?”
她踉跄着向前几步,“两年前,席砚南还没受伤那会儿,他可不是现在这副清高模样!”
“够了!”
一个威严的声音从仓库门口传来。
大队支书王德海站在那里,身后是脸色阴沉的席砚南。
王德海大步走进来:“姜南溪同志,你身为知青,在公共场合酗酒闹事,成何体统!”
姜南溪似乎被支书的气势震慑,一时语塞。
但酒精很快让她恢复了胆量:“王支书,您来得正好!我要举报,举报席砚南生活作风有问题,举报我妹妹偷窃我的科研成果!”
仓库里一片哗然。
姜瀛玉感到所有人的目光都刺在自己身上,脸上火辣辣的疼。
席砚南转动轮椅上前,声音冷静得可怕:“姜南溪,你最好想清楚自己在说什么。诽谤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法律责任?”姜南溪嗤笑一声,“那你为什么不告诉大家,两年前的那个晚上,你对我做了什么?”
姜瀛玉猛地转头看向席砚南,只见他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手指紧紧抓住轮椅扶手,指节发白。
王德海皱眉:“姜南溪同志,请注意你的言辞,席砚南同志是我们村的模范记分员,他的为人大家有目共睹。”
“模范?”姜南溪的声音突然低了下来,带着一种诡异的平静,“是啊,模范。就像我妹妹是模范知青一样。”
她转向姜瀛玉,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瀛玉,你知道吗?我多希望你能看看真实的他,而不是你想象中的那个完美丈夫。”
姜瀛玉感到一阵寒意爬上脊背。
她从未见过姜南溪这样的眼神,愤怒中夹杂着怜悯,仇恨中藏着某种她读不懂的情绪。
“姐,我们回家吧。”她再次尝试靠近,“有什么事我们回家说。”
这次姜南溪没有反抗。
当姜瀛玉扶住她时,她整个人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软了下来。
“回家?”姜南溪喃喃道,“哪里还有家?爸妈活着的时候眼里只有你,死后也……”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变成了含糊不清的呓语。
姜瀛玉感到肩膀一沉,姜南溪的重量完全压了过来。
她这才发现姜南溪已经醉得不省人事。
“我来帮你。”席曼婷快步上前,和姜瀛玉一起架起姜南溪。
王德海叹了口气:“先送她回去休息吧。等她清醒了,我们再谈今天的事。”
他转向围观的村民,“都散了吧,别看了。”
人群开始慢慢散去,但窃窃私语声不绝于耳。
姜瀛玉知道,今天的事很快就会传遍整个村子。
当她艰难地扶着姐姐往外走时,余光瞥见席砚南仍坐在原地,目光复杂地望着她们。
他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什么也没说。
仓库外,雪下得更大了。
“嫂子,我去借辆板车来。”席曼婷说着就要跑开。
姜瀛玉摇摇头:“不用了,知青点不远,我们慢慢走。”
她调整了一下姿势,忍着想把姜南溪一手丢掉的恶心感,让姜南溪的重量更均匀地分布在自己的身上。
“曼婷,你先回去照顾你哥吧,他那边......”
“我哥能应付。”席曼婷坚定地说,“倒是你……”
她欲言又止。
姜瀛玉知道她想问什么,关于姐姐说的那些话,关于两年前的那个“晚上”。
但她现在没有精力思考这些,姐姐沉重的呼吸喷在她颈侧,带着浓重的酒气。
“等安顿好我姐再说吧。”她轻声说。
两人艰难地在雪地里前行。
姜南溪偶尔会发出几声含糊的梦呓,但大部分时间都安静得像具尸体。
席曼婷看了她一眼,犹豫了一下,终于开口:“嫂子,有件事我必须告诉你。两年前,就在我哥刚受伤那会儿,姜南溪确实……”
“曼婷!”一个严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两人回头,看见席砚南自己推着轮椅追了上来。
他的脸上覆盖着一层寒霜,比这冬日的风雪还要冷。
“哥……”
席曼婷瑟缩了一下。
“回家。”席砚南简短地命令道,然后转向姜瀛玉,“我让建国去知青点叫人了,他们很快就到。”
姜瀛玉点点头,突然注意到席砚南的右手手背上有一道新鲜的伤痕,正渗着血。
“你的手?”
席砚南迅速把手藏到毛毯下:“没事,不小心划的。”
一阵沉默,风雪在三人之间呼啸。
“砚南,”姜瀛玉终于开口,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我姐说的那些话……”
“她喝醉了。”席砚南生硬地打断,“醉话不可信。”
姜瀛玉想追问,但看到席砚南紧绷的下颌线,知道现在不是时候。
而且姜南溪的重量让她几乎站不稳了。
好在没过多久,知青点的几个女知青匆匆赶来,七手八脚地接过了姜南溪。
姜瀛玉嘱咐她们给姐姐喂些蜂蜜水,换身干净衣服。
看着姜南溪被扶走的背影,姜瀛玉突然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快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