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瀛玉将脸埋进丈夫的胸膛,闻着他身上淡淡的须后水香气,混合着厨房里残留的煎蛋味道。这种平凡的气息让她鼻子发酸——有多少年没在早晨这样拥抱过了?
“我去准备早餐。”她轻声说,却被他搂得更紧。
“今天我来。”席砚南的下巴蹭着她的发顶,“清单第二条:学会做五种早餐。今天是法式吐司。”
姜瀛玉惊讶地抬头:“你什么时候...”
话未说完,楼下突然传来“砰”的一声巨响,接着是明熙带着哭腔的喊叫:“爸爸!柔柔摔倒了!”
两人同时变色,三步并作两步冲下楼。客厅里,明柔坐在地上,小脸煞白,左手不自然地垂着。席曼婷正单膝跪地检查,职业本能让她动作娴熟而镇定,但颤抖的指尖泄露了母亲的惊慌。
“桡骨远端骨折。”席砚南已经蹲下身,手指轻轻触诊。姜瀛玉注意到他检查时习惯性去摸白大褂口袋——那里现在空荡荡的,只有围裙口袋露出半截恐龙图案的手帕。
明柔眼泪汪汪地抬头:“舅舅,我还能去科技馆吗?”
席砚南眼眶瞬间红了。他小心地将孩子抱起:“当然能去,小月亮。舅舅保证。”
医院走廊的消毒水味让姜瀛玉恍惚回到了半年前。那时她也是这样,看着席砚南被推进手术室。现在角色调换,他穿着便装抱着明柔,而穿白大褂的年轻医生恭敬地喊他“席老师”。
“我来打石膏吧。”席砚南突然说。
主治医生愣了下:“这...不合规矩...”
“我是她家长,也是持证医师。”席砚南的声音温和却不容拒绝,“请给我准备3M的石膏绷带,要粉色的。”
当席砚南低头给明柔包扎时,姜瀛玉看见他额角渗出的汗珠。手术后他的体力还没完全恢复,但手上的动作依然精准稳定。明柔渐渐停止抽泣,好奇地看着石膏绷带在舅舅手中变成漂亮的蝴蝶结。
“好了。”席砚南最后调整了下位置,“这是特别加固版,恐龙都咬不坏。”
回家的车上,明熙一直摸着妹妹的石膏:“柔柔,你现在像机器人了!”
明柔破涕为笑,两人很快又叽叽喳喳讨论起明天的科技馆之行。
姜瀛玉透过后视镜看着后座的孩子们,突然发现席砚南的左手无意识地按着胸口。她悄悄握住他的右手,感受到掌心潮湿的冷汗。
“疼吗?”她低声问。
席砚南摇摇头,却在她担忧的目光中败下阵来:“有点...但没关系。”
那天夜里,姜瀛玉被细微的响动惊醒。身旁的床位空着,书房亮着灯。她推门看见席砚南正在电脑前工作,屏幕上是复杂的医学影像。
“有个罕见病例...”他匆忙合上笔记本,但这个动作扯到了伤口,疼得倒抽冷气。
姜瀛玉沉默地拿来药箱。当她掀开丈夫的睡衣,那道狰狞的疤痕在台灯下泛着不健康的红色。棉签蘸着药水轻轻涂抹,她突然说:“你答应过不接临床工作的。”
“不是手术,”席砚南握住她的手,“只是远程会诊。患者才五岁,症状和明柔差不多大时那次...”
姜瀛玉的手顿住了。她想起三年前明柔高烧不退,而席砚南正在国外参加学术会议。那时她多希望丈夫能在身边。
“陈主任说你能提供关键意见。”她轻声问,“是吗?”
席砚南点点头,眼神是她熟悉的专业专注:“孩子有先天性血管畸形,当地医院误诊了。”
姜瀛玉深吸一口气,拿起桌上的听诊器挂在他脖子上:“那还等什么?小患者可等不起。”
席砚南怔住了,随即露出感激的笑容。他迅速拨通视频,流利地用医学术语与对方交流。
姜瀛玉坐在一旁,看着丈夫在专业领域闪闪发光的模样,突然明白了一件事——她爱的从来都是完整的他,那个会为陌生患儿熬夜会诊的医生,和今天学着做法式吐司的丈夫,本就是同一个人。
天蒙蒙亮时,会诊终于结束。席砚南合上电脑,疲惫但满足地靠进椅背。
“谢谢。”他握住妻子的手,“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
“嘘。”姜瀛玉将手指按在他唇上,“我们今天还要带孩子们去科技馆呢,大医生。”
早餐桌上,明熙兴奋地宣布要当“骨科医生”,明柔则骄傲地展示她的“机器人手臂”。席砚南做的法式吐司有点焦,但孩子们吃得津津有味。
去科技馆的路上,席砚南的手机又响了。这次是陈主任,说小患者需要紧急手术。姜瀛玉看见丈夫瞬间绷紧的下颌线,和他望向孩子们时挣扎的眼神。
“去吧。”她轻声说,“我带他们去科技馆。”
席砚南不可置信地抬头。
姜瀛玉微笑着整理他的衣领:“记得吗?死亡教会我们珍惜每一分钟。而你的每一分钟,都该活得真实。”她转头对后座宣布,“舅舅要去救小朋友了,我们晚点再汇合好不好?”
明柔举起打着石膏的手:“舅舅快去!我有妈妈和哥哥!”
当席砚南的车消失在路口,明熙突然问:“妈妈,爸爸还会回来吗?”
姜瀛玉看着后视镜里儿子担忧的小脸,突然理解了丈夫这些天的改变。她亲了亲明熙的额头:“当然会。因为这里才是他最想回来的地方。”
科技馆的恐龙展区人声鼎沸。当明熙兴奋地指着霸王龙模型尖叫时,姜瀛玉的手机震动起来。是席砚南发来的照片:手术室的无影灯下,他比着胜利手势,病床上的孩子已经脱离危险。照片角落的电子钟显示下午3:17——离科技馆闭馆还有两小时。
“妈妈!”明柔突然拽她的衣角,“舅舅来了!”
姜瀛玉转身,看见席砚南站在展厅门口,白大褂都没来得及换,胸口的名牌在灯光下闪闪发亮。
他蹲下身接住飞奔过去的孩子们,然后抬头望向她,眼睛里盛着整个银河的星光。
在震耳欲聋的恐龙吼叫声中,姜瀛玉读懂了丈夫的唇形:
“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