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阳光透过病房的百叶窗,在洁白的床单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席砚南靠在床头,正在翻阅明远最新整理的医学笔记。经过三个月的基因治疗,他的脸色已经恢复了血色,只是医生仍要求他每周住院观察两天。
“爸爸!”明远抱着一个大纸箱冲进病房,额头上还挂着汗珠,“科技馆把模型送回来了,他们还给了这个——”
纸箱里躺着那个获奖的心脏模型,旁边多了一枚金色的奖章和一份烫金证书。席砚南拿起证书,指尖轻轻抚过上面“特别创新奖”几个字,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过来。”他拍了拍床边,等明远坐下后,从枕头下取出一个绒布盒子,“爸爸也有东西给你。”
盒子里是一把精致的手术刀模型,刀柄上刻着“仁心”二字。明远小心翼翼地捧起来,在阳光下,不锈钢的刀刃闪着冷冽的光芒。
“这是我医学院毕业时导师送的。”席砚南的声音温柔而庄重,“现在它属于你了,未来的席医生。”
明远的眼睛亮了起来,他刚要说些什么,病房门突然被推开。陈爷爷风风火火地闯进来,身后跟着几位穿白大褂的医生。
“好消息!”陈爷爷挥舞着一份文件,“国际心脏学会批准了你的病例报告,他们想邀请你去明年三月的研讨会!”
席砚南接过文件,眉头却微微皱起:“三月...樱花还没开呢。”
明远立刻明白了父亲的顾虑——他们约定要在樱花树下开启时间胶囊。他凑过去看那份邀请函,突然指着末尾的备注说:“看这里,主办方说可以视健康状况调整时间!”
王教授走上前,调出最新的检查报告:“根据最新数据,你的心肌再生速度比预期快15%。如果保持这个趋势,到明年五月完全有可能长途飞行。”
“那就等樱花开了再去。”明远坚定地说,小手不自觉地握紧了手术刀模型,“我们会一起挖出时间胶囊,然后全家都去参加研讨会。”
席砚南望着儿子倔强的表情,突然笑了。他伸手揉了揉明远的头发:“好,就这么定了。不过在那之前——”他指了指模型,“你得给我讲讲科技馆的专家们是怎么评价这个设计的。”
明远立刻兴奋起来,从书包里掏出一个小本子:“有位老教授说这个基因序列的展示方式很特别,他问我是怎么想到用树脂封存...”
窗外的天色渐暗,病房里的讨论却越来越热烈。陈爷爷和王教授加入了关于基因疗法的辩论,明远时不时插上几句稚嫩却切中要害的见解。护士来查房时,看到这幕“医学研讨会”,忍不住笑着摇头。
当晚回到家,明远径直走向阁楼。秋夜晴朗,“砚玉远澈”星在望远镜中格外清晰。他调整焦距,发现那颗伴星的蓝光比上周又明亮了些。翻开观察日记,他画下最新的星图,然后在旁边记下父亲今天的各项指标。
“明远!”姜瀛玉在楼下呼唤,“该睡觉了!”
“马上!”明远应着,却从书架上抽出一本厚重的《心血管外科百年进展》。这是席砚南的珍藏,平时不许他们乱碰。但今晚,他觉得自己准备好了。
书页间夹着一张泛黄的照片——年轻的席砚南站在手术室门口,脸上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双疲惫却满足的眼睛。照片背面写着:“连续36小时手术,救回来了。”日期正是明远出生前一个月。
“原来爸爸也这么拼命过...”明远轻声自语。他小心地翻动书页,在那些复杂的手术图解和潦草的笔记间,看到了一个医者最真实的模样。
第二天清晨,明远比平时早起了一小时。他轻手轻脚地准备好早餐,还用胡萝卜刻了一个小小的爱心,放在父亲的粥碗里。当席砚南下楼时,惊讶地发现儿子已经穿戴整齐,正在研读那本外科专著。
“这么用功?”席砚南挑眉。
明远合上书,认真地说:“我想好了,以后要当心外科医生。不过在这之前——”他拿出一个小盒子,“我们先来做今天的康复训练。”
盒子里是他自制的“康复游戏”——用不同颜色的珠子代表药物,串成特定顺序;用跳棋棋盘模拟心脏血液循环;还有一副特制扑克,每张牌上都写着一种有益心脏的食物。
席砚南眼眶微热。他记得自己当年也是这样,用游戏教明远认字算数。现在角色互换,生命的轮回如此奇妙。
秋去冬来,席砚南的康复进展让医生们都感到惊讶。元旦那天,他甚至能带着全家去郊外短暂散步。积雪覆盖的山坡上,那棵樱花树已经比明远还高了。明澈兴奋地围着树打转,试图从雪堆里找出时间胶囊的标记。
“还要再等等。”席砚南望着光秃秃的树枝,“等春天来了,它会把我们的愿望都开成花。”
寒假结束前,明远所在的学校组织了一场特别的“未来职业日”。令他没想到的是,席砚南主动提出要和他一起去。
“可是您的身体...”明远担忧地看着父亲。
“只是坐两个小时,没问题。”席砚南已经拿出了久违的白大褂,“再说,我得去看看我的小同行怎么'出诊'。”
活动现场,穿着白大褂的明远和父亲并肩而坐,面前摆着那个获奖的心脏模型。来咨询的学生们起初只是好奇,但当他们听到明远用简单易懂的语言解释基因疗法,看到席砚南在旁微笑颔首时,眼神渐渐变得敬佩。
“那个模型真的会发光吗?”一个小女孩怯生生地问。
明远点点头,按下模型底座的一个按钮。左心室中的基因序列立刻发出柔和的蓝光,就像“砚玉远澈”星的伴星一样。
“这是希望的光。”席砚南轻声解释,“在医学上,我们叫它——”
“生命的星光。”明远接上父亲的话,两人相视一笑。
三月初的一个雨夜,明远被急促的电话铃声惊醒。电话那头,陈爷爷的声音异常严肃:“砚南的检查结果有些波动,需要住院观察。别担心,只是预防措施。”
明远放下电话,发现自己的手在微微发抖。他望向窗外,雨水模糊了整个世界,连一颗星星都看不见。
“会没事的。”姜瀛玉不知何时站在了他身后,手搭在他肩上,“爸爸说过,医学就是学会与不确定性共处。”
第二天去医院时,明远带上了所有的观察日记。病房里,席砚南正在看检查报告,神情平静得不像病人。
“正好,帮我分析一下这些数据。”他招手让明远过来,仿佛这只是又一次家庭学习。
明远仔细阅读着报告,眉头渐渐舒展:“只是轻微的心律不齐?比去年这个时候好多了。”
席砚南赞许地点头:“不愧是未来的席医生。不过...”他指了指窗外阴沉的天空,“今晚看不到我们的星星了。”
明远却从书包里掏出一个平板电脑:“我早有准备!”屏幕上是一个天文软件,实时显示着“砚玉远澈”星的位置和亮度数据。
“科技真是神奇。”席砚南感叹,“我像你这么大时,还要靠纸质星图找星座呢。”
“但您发现的医学知识永远不会过时。”明远调出父亲发表的第一篇论文,“看,这篇关于心肌修复的研究,王教授说现在仍然是经典。”
雨下了三天。这期间,明远每天放学都来医院,有时带着新的医学问题,有时只是安静地陪父亲看那些永远看不完的检查报告。席砚南的病情很快稳定下来,但医生建议多观察几天。
第四天清晨,明远推开病房门,发现父亲站在窗前。久违的阳光洒进来,给他苍白的侧脸镀上一层金边。
“看。”席砚南指向窗外的樱花树,枝头已经冒出了点点嫩芽,“春天要来了。”
明远的心突然跳得很快。他想起埋在地下的时间胶囊,想起父亲写下的“永远”,想起那颗在雨中依然闪烁的星星——只是被云层遮挡,并非真正消失。
“爸爸,”他走到父亲身边,两人一起望着那棵即将开花的树,“等您出院那天,我们全家一起去挖时间胶囊吧。”
席砚南搂住儿子的肩膀,没有说话。但明远能感觉到,那只手的温度比去年冬天暖和多了。
窗外,一只早归的燕子掠过树梢,衔着新泥飞向远方。而在他们看不见的星空深处,“砚玉远澈”星和它的蓝色伴星,正沿着既定的轨道,永恒地运行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