隧道内的空气粘稠得如同树液,每吸一口气都带着腐朽与新生交织的古怪气息。席曼婷的额头印记随着接近古树台而愈发灼热,那些金色脉络已经蔓延到她的脖颈,在皮肤下形成奇异的光路。
"等等。"姜瀛玉突然拽住席砚南的衣袖,"你们听..."
隧道深处传来黏腻的蠕动声,像是千万条蛇在落叶堆里穿行。席曼婷手中的匕首突然发出蜂鸣,刃身上浮现出与席岚半身胸口如出一辙的黑金纹路。
"腐根在重组。"晓星精灵停在她肩头,翅膀上的磷粉簌簌落下,"它们正在古树台构筑巢穴。"
隧道突然剧烈震动,大量发光苔藓从顶部剥落。在明灭不定的微光中,席曼婷看见前方的根系墙壁上凸起一个人形轮廓——那分明是青槐的身形!
"退后!"席砚南的掌纹之刃瞬间展开成扇形,十二道符文在空中组成锁链状屏障。几乎同时,那个人形轮廓爆裂开来,无数黑色菌丝如暴雨般射来,撞在符文屏障上发出令人牙酸的腐蚀声。
菌丝落地后迅速聚拢,渐渐凝成青槐的上半身。他的面容比地脉迷宫时更加扭曲,左眼完全被黑色菌膜覆盖,右眼却还保留着些许清明。
"曼...婷..."青槐的喉咙里挤出破碎的音节,被菌丝缠绕的右手艰难地举起,掌心托着一颗发光的种子,"世界树...核心...拿走..."
席曼婷刚要上前,姜瀛玉的剑尖突然横在她胸前:"当心陷阱!"
话音未落,青槐的身体突然从中间裂开,胸腔里涌出瀑布般的黑色根系。那些根系在空中扭曲变形,竟组成一张巨大的、布满尖齿的口器!
"快跑!"席砚南推着妹妹向前冲去。掌纹之刃组成的屏障被腐根口器咬得咯吱作响,符文一个接一个熄灭。
隧道尽头豁然开朗,三人跌入一个碗状谷地。古树台就在谷地中央——那根本不是想象中祭坛般的平台,而是一棵被拦腰斩断的巨树残桩,断面直径超过十丈。更骇人的是,残桩周围矗立着七具水晶棺椁,每具棺椁里都封存着一个与席岚半身极为相似的躯体。
"七代守木人..."席曼婷的匕首突然脱手飞出,钉在最近的水晶棺上。棺盖应声而裂,里面的尸体睁开没有瞳孔的白色眼睛。
所有棺椁同时震动起来,封存的尸体们以完全同步的姿态抬起右手,指向巨树残桩中央——那里有个正在搏动的黑色肉瘤,表面布满血管状的金色纹路。
"腐根母体!"晓星精灵尖叫着躲进席曼婷的衣领,"它在吞噬世界树最后的生机!"
谷地四周的岩壁突然崩塌,数以万计的腐根如潮水般涌来。姜瀛玉的剑刃已经布满裂痕,她吐出一口带黑色丝状物的血:"我断后,你们——"
"不!"席曼婷抓住她和哥哥的手,额头印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强光。那些在皮肤下游走的金色脉络全部浮出体表,在她周围形成光茧,"真名...我知道真名了..."
无数陌生又熟悉的音节从她口中涌出。巨树残桩上的金色纹路随之亮起,与腐根母体展开拉锯。七具守木人尸体突然破棺而出,以七星方位将席曼婷围在中央。
席砚南的掌纹之刃不受控制地飞向半空,分解成数百个古老符文。这些符文如雨点般落入席曼婷的光茧,在她背后凝聚成一株半透明的世界树虚影。
腐根母体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啸,黑色肉瘤上裂开无数张布满利齿的嘴。其中最大的一张嘴里,缓缓浮现出青槐痛苦扭曲的脸。
"现在!"席岚半身的声音突然从七具守木人口中同时响起。席曼婷福至心灵,双手握住悬浮的匕首,对准自己额头的印记——
"以真名献祭!"
匕首刺入印记的瞬间,时间仿佛静止了。席曼婷看见自己的血液不是红色,而是纯粹的金色。这些金血顺着匕首纹路流入腐根母体,所到之处黑色迅速褪去,转化为翡翠般的莹润绿色。
青槐的脸突然从痛苦中解脱,他对席曼婷露出微笑,嘴唇开合说了什么。虽然听不见声音,但她从口型读出了那三个字:"谢谢你。"
惊天动地的爆裂声中,腐根母体化作漫天光点。谷地里所有黑色根系如烈日下的冰雪般消融,而巨树残桩上则抽出无数嫩绿的新芽。
席曼婷瘫软在地,看见七位守木人的尸体化作光流注入残桩。断口处,一株晶莹剔透的树苗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更奇妙的是,她发现自己皮肤上的金色脉络正在缓缓收缩,最终全部汇聚到额头印记处,形成一片小小的金色树叶形状。
"新世界树..."晓星精灵落在树苗顶端,整个身体开始发光,"需要守护者..."
席砚南突然单膝跪地,掌纹之刃的碎片自动飞回他手中,重组为一枚刻着世界树图腾的令牌:"父亲的手札最后写着...当新树萌芽时..."
"守木人需以魂为壤。"姜瀛玉接上后半句,她的伤口不知何时已经愈合,眼中闪着与晓星精灵相似的光芒,"但不是牺牲——是共生。"
树苗的根系轻轻缠绕住三人的手腕。席曼婷感到一股温暖的力量流入体内,同时额头印记传来轻微的牵引感——她忽然明白,自己与这棵新生世界树之间,已经建立了永不切断的联系。
当第一缕晨光穿过山谷时,新生的世界树已经长到三人高。它的叶片是半透明的金色,树干上隐约可见七张安详的面容。席曼婷伸手触碰树干,听到风中传来席岚先祖的叹息:
【真名即枷锁,亦是钥匙】
席曼婷的指尖刚触及世界树幼苗,树干突然泛起涟漪般的波纹。她惊觉自己的手掌正缓缓没入树干,如同伸进一泓金色的泉水。
“曼婷!”席砚南冲上前想拉她,却被突然生长的气根缠住脚踝。姜瀛玉的剑已断,只能徒手去扯那些发光的根系,不料双手反而被粘稠的树液裹住。
新生的世界树正在发生变化——树干上七张守木人的面容渐渐模糊,取而代之的是席曼婷痛苦蹙眉的脸庞。她的身体像被缓慢吞噬般,一点点沉入树身。
“不是吞噬...”晓星精灵突然展开光翼,绕着树干急速飞舞,“是融合!她在补全世界树缺失的灵性!”
席曼婷听到无数声音在脑海中轰鸣。有席岚先祖的低语,有青槐最后的叹息,更多的是她无法理解的古老歌谣。剧痛中,她看到自己手臂上的金色脉络正与世界树的木质部完美对接,仿佛它们本就同源。
“哥...哥...”她艰难地转头,发现自己的声音带着奇异的回响。席砚南的掌纹令牌突然飞起,啪地贴在世界树主干上,形成一个发光的封印阵。
这就像某种信号——姜瀛玉身上突然浮现出与晓星精灵相同的纹路,她不受控制地走向世界树,将流血的掌心按在树皮上:“以剑侍之名...”
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姜瀛玉的身体渐渐透明化,最终化作一道流光注入树干。世界树的枝叶间立刻长出细长的剑形叶片,边缘泛着金属冷光。
“共生契约。”晓星精灵停在席砚南肩头,“现在该你了,掌纹继承者。”
席砚南看向只剩上半身还在树外的妹妹。席曼婷的金色眼眸里不断闪过破碎的画面:腐根尚未清除干净的地下洞穴、因能量失衡开始枯萎的远方森林、某个正在深山苏醒的古老存在...
“我明白了。”他深吸一口气,将令牌完全按进树身,“以血脉为桥。”